第32节:隐形官阶(32) 再说,刘鎏的姑夫作为秦主任生前好友,接到政府办的通知以后,一向以颐 养天年为己任,不再过问政治的老人家,竟然震怒了。并且退下来的几个老同志, 三五成群地来到刘鎏的姑夫家里,表示出强烈的不满。刘鎏的姑夫说,秦鸣鸥同 志的治丧委员会名单,我看到后就很有意见,觉得格次不够。这个追悼会的安排, 更是儿戏!不要说秦鸣鸥同志曾经是县委委员,应当作为县级处理,县委主要领 导必须参加。就说这秦鸣鸥仍然在职,也不能这么草率地追悼一个堂堂的政府办 主任。走,我们找曹明祥这小子去,怎么搞的嘛! 曹明祥一向重视老干部工作,听说一群老同志找他,没有像对待上访户一样 不予接待。他马上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把刘鎏的姑夫他们引到了小会议室,泡上 清茶,亲自掏出自己抽的" 大中华" 烟卷,近的敬,远的扔,发了一遍儿,还学 着当年通信员小山子说的,后来流传很广的一句俏皮话说:" 有事没事儿,上根 白棍儿,上根白棍儿,咱谈话有劲儿。" 接着开玩笑:" 我的老小哥们儿,消消 气,不要动怒,息气好养身。气出病来我还得掏腰包到特护病房探视你们哩。" 气氛缓和后,刘鎏的姑夫代表老同志发表了关于对秦主任追悼会的看法。曹 书记虽然已经听说了政府的处理意见和秦大嫂的反对态度,这时,却十分惊讶地 说:" 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放心,我把郗县长叫来,再仔细地合计 合计,一定要让秦鸣鸥同志含笑长眠的。" 老同志们放心地走后,曹明祥认真想了想,老秦侍候自己几年,没有功劳也 有苦劳,还有熬劳,就这点交情,自己也得到场,破一点规格完全行得通。这个 郗应松是怎么搞的?应该和自己商量商量嘛。看来他没有和秦主任在一起共过事 儿,不可能有深感情的。这种照章办事、官样文章的态度,真的害死人啊。 虽然说感情代替不了政治,但政治只要掺入了感情色彩,内容毕竟丰富许多。 两下夹击,再加上曹明祥和秦鸣鸥的友谊,曹明祥决定把秦鸣鸥的追悼会当做安 慰死者、安抚生者,创造稳定和谐局面的重大举措来搞一搞。 于是,曹书记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肯定了郗县长的安排是有道理的。但是, (请读者注意,官面上的讲话,最怕" 但是" 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后边的, 往往是实质性问题。)对待秦鸣鸥同志,追悼会的这种规格显得不够到位。我并 不是因为和鸣鸥同志相交多年,出于偏爱,而是鸣鸥同志在县里的影响重大,低 调处理不足以服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我们这些楼主,应当让 " 黄鹤楼" 闪光不是?沸沸扬扬,街谈巷议,毕竟不好嘛。我听说,当年,县委 办常务副主任丁卯同志在岗位上以身殉职,宋维山同志曾经号召全县广大党员干 部向丁卯同志学习,搞得相当热烈隆重。鸣鸥同志是病死的,这个意向就免了。 但鸣鸥同志仍然在职,要不是病重了,五十五岁才能退下来,安排作为县委委员 候选人是顺理成章的,所以追悼会的规格不能低于丁卯同志。大家看怎么样? 郗应松本来已经了解到办秦鸣鸥追悼会的事情民怨沸腾,犯了众怒,正准备 找台阶下,好比瞌睡时,曹书记塞给他了一个枕头。但此时却感到曹明祥抽象肯 定、具体否定了自己上任后第一次做出的重大决策,心里依然掠过一丝不快。不 快归不快,但还是很快同意了曹书记的英明决定。 因为要重新筹备,追悼会顺延了两天时间,规格大大地提高了。由郗县长主 持,曹书记亲自致悼词。 在这个意义非同寻常的活动中,刘鎏的姑夫以及老同志们是一种兔死狐悲的 凄凉,所以不依不饶了这件事儿。项明春当然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是县委办 的老人儿,与秦主任交往多年,很敬重这个厚道的长者。再说," 两办" 历来关 系不错,项明春不管受到受不到邀请,都会以生前好友的身份参加追悼会。由于 会议的规格提高,宣布出来的参加追悼会的名单中,项明春的名字不再是生前好 友,而是列在了乡镇、局委领导里边。 秦主任之死,虽然没有一石激起千层浪,却产生了不小的涟漪,这涟漪的波 纹一直延伸在县里主要领导们的心里。二项明春在黄公庙乡这几年里,最深刻理 解的词汇是" 突发" 两个字。他几年如一日,手机从来没有敢关过,说不定半夜 里冷不丁的就有电话打过来,突发事件就迎面而来了。 咱们暂且不说突发事件让项明春疲于招架,先说说这吃饭财政,就足以让项 明春头疼。 随着国家民本意识的增强,上级越来越关注民生,对老百姓日益好起来。几 千年的皇粮国税免除后,乡镇已经组织不上来多少收入了。有人会说,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鸡子不撒尿,各有便转,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乡镇干部自然会有 新的敛钱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