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镜似的,那个搞鬼的人即使达到了目的,同学们也不会 买她的账……” 我突然间很想哭,不为落选,也不为我妈和“吐噜”不能坐沙发上看我,就觉 得大家从愕然到愤怒的反应很让我感动。其实谁当部长不是当呢?大家在谁的手底 下不都是一样的群众吗?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302 的姐妹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 这边。 蓝静把那个巨大的化妆包端了出来,非要再给我化个韩国妆,说要在气势上把 心虚的那一方打倒。说实话,3 班那个文艺委员长相还真不是盖的,名副其实的系 花。 我们302 自从那次野餐烧烤以后,还从来没这么齐刷刷地并排走过,去往文史 楼的路上,她们还七嘴八舌地安慰我,弄得过往同学都侧目相向。 果然,系办门口公示栏里已经贴上了新学生会成员名单,不少同学都在围观。 字写得很大,文艺部长那一栏里赫然写着两个字:温冰。 温冰?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诡异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但从此这个系里五光十色的 一切都和我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甚至无法再去做回一个普通的参与者,原本属 于我的一切就这样在我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被一个表面明媚灿烂、幕后高深莫测的女 生拦路抢劫了,还做得那么干净漂亮,甚至在看榜前一秒我还在冤枉别人。 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温冰居然能和宋家文、江涛他们一起振振有辞地发表就职 演说,而且表现得落落大方、心安理得,而我却成了一名尴尬的观众。天知道这一 切的背后究竟暗藏怎样的一番运作,是小康老师的私心,是温冰深藏不露的背景? 还是二者兼有,只是我无法把它看得单纯,可能从此连我自己也无法单纯。 这一天是如此漫长,又在小操场的冰凉台阶上打发掉了半个下午,然后跳上104 路,到白色雅马哈前坐得端端正正,面带微笑,给客人们弹曲儿。 我有点儿觉得自己要是搁在旧社会,跟唱大鼓书的没什么区别。弹着弹着,好 像真是唱大鼓、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几十双眼睛都在我全身上下任意搜索着,过去 我竟都浑然不觉。 这些人来这儿到底是吃喝听琴的还是看猴的?我的韩国妆早就在眼泪里糊掉了, 真没什么可看的,我是黏在哈尔滨这个光滑的大汉堡上一粒再平凡不过的小芝麻, 没智慧,没远见,没背景,也没依靠,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惯性里移动着手指,理查德的谱子逐渐模糊、幻化,所有的音符像心电图般 跳跃着,变成了韩放的脸,温冰的脸。 不是幻觉,这对情侣,以及另外两对,外加邱雪,此刻正站在我打工的FOX 酒 吧大堂里,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把他们引到一张大台前,那是离我最近的一张台。 几张女人的脸最有意思,温冰像个得胜的女将军,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上,邱雪 满脸忐忑不安,从进门起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我的脸,校花稍显局促,大概是第一 次来这种地方,紧紧依偎着路晓滨,学姐的表情可以直接解释为幸灾乐祸,兴奋地 旁观着眼前局势。那3 个子弟,则一齐看猴似的看着我,和FOX 的客人没有任何区 别。 邱雪和温冰都知道我在这里打工,要带众人来的肯定不会是邱雪,而温冰的目 的也绝不仅仅是帮韩放消费,她的目标是我,一个旧社会唱大鼓书的,一颗小芝麻。 我冷眼望着他们,一群养尊处优的小青年,他们跟这里的环境太相得益彰了, 全都金童玉女似的。除了我这样给资本家打工的,还有几个在校大学生能不倚赖旁 人的带领而出入这种高级消费场所呢?所以他们那么惹眼,大厅里的客人都不看我 了,看他们。 温冰正容光焕发地跟每个人推杯论盏,极力掀起一个个小高潮。 我起身离开了座位,这种感觉真奇妙,径直朝那张台走过去,拎起桌上一瓶不 知什么牌子的外国啤酒朝温冰举了过去。 “祝贺你,温冰。”我仰头把酒干了,“咣当”一声把空瓶立在原来的位置, 在看猴者们的目光中擦干下巴上的酒说:“同学们,吃好喝好。” 我得让老板和员工们知道什么是敬业,我要对得起那100 元人民币,尽管我这 一晚上的高级智慧劳动还不够付刚才桌上任意两瓶酒钱,可不到8 :30我绝不离岗。 尽管邱雪说我发烧了。 邱雪打车带我到C 大门外的社区诊所一量,38度,没能破记录。昏昏沉沉中, 我又挨了一针,冰凉的液体从导管输进了静脉。原来这个月我净没事发烧减肥玩呢。 发烧可以让一个人迅速淡忘之前的所有事,恍若隔世。清醒后我听说了两件事 :有关温冰当上文艺部长的内幕,从男生宿舍里传了出来:韩放带温冰拜访了系主 任 ——他爸爸的老同学,打着父母世交的儿子的名义,轻而易举地让温冰成了内 定的部长,一切在投票之前就已搞定;还有,那天我在FOX 灌掉的是韩放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