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韩放像个气宇轩昂的王子,立在门灯下,亦真亦幻。 我无言地站住,大雪在我们之间纷飞。 “张卓然,你耍什么票,大衣呢?” 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那副理直气壮多管闲事的表情,我竟心头一热。我实在 太冷了…… “你怎么了?”他警惕地跑过来,边脱衣服边上下打量着我。 “流氓……哼……”跟见到了亲人似的,我冲口而出,泪如泉涌。 “什么?”韩放登时急了,双眼直喷火,脱下衣服把我缠裹着进了宿舍门厅。 “是哪个混蛋?快告诉我!” “酒吧老板。” “FOX 酒吧?” “嗯。” “在酒吧里?” “在车上。” “他怎么欺负你的?没……不可挽回吧?”韩放上下三路打量着,好像自己的 财产被人血洗了一样。 我摇摇头,从里往外哆嗦着。 韩放嘘了口气,口气骤然严厉起来:“你缺心眼是怎么着,那种坏蛋你还坐他 的车?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到酒吧弹什么琴打什么工啊!你以为外边都是好人吗? 挣钱不要命!” 真没人性,还说这种话,这不痛打落水狗吗?我哭得更凶了,他却丝毫没有停 嘴的意思。 “还化得这么妖艳,大冬天穿这样的毛衣,你就不能穿个高领……”他还越说 越来劲儿了。 “别人都欢欢喜喜过节,凭什么我不能?”我终于喊出了这句天大的委屈。 他终于住口了,七荤八素地盯了我半天,歪着头小心翼翼端详起我的脖子, “咝……” 我知道我的脖子一定被那个死胖子残害得面目全非了,不然为什么韩放把眉头 拧成了一个大S 。 我抽抽搭搭扭过头去照镜子,只见几块淤紫从耳根延伸到锁骨,触目惊心,那 老东西还挠人……我想起了我妈在电话里嘱咐的话,咧开嘴极不淑女地哭上了。昨 儿个还站在这儿英勇不屈地跟温冰叫号呢,今儿个就踩上狗屎了。如果从竞选那天 开始就是个梦,我宁愿马上被人一个耳光抽醒,带着5 个手指头印儿去主持我的圣 诞舞会,大不了戴上面具,也比受这份罪强。可这一切却恰恰不是梦,是铁铮铮的 事实,我再也回不到那个光灿灿的舞台,再也进不了演播室,只有大过节地沦落在 二流酒吧里被满脸麻子的老色鬼欺负的份儿,这什么破世道啊! 我把视线切回了罪魁祸首的脸上,他早已固化成一座凝重的雕塑。他愣了半天 忽然把我扳在胸前,对着我身后的墙壁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过去的都让它过 去吧,以后,我保护你。” 我没推开他,因为挺暖和的,只是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一滴滴渗进了他的 毛衣。 我在邱雪的蛋糕床上安详地睡了一宿。 26号这一天可真清静,姐儿几个都上图书馆闭关去了,我也不敢往家里打电话, 因为我妈的担心终于被证明不是多余的了。我躺在床上像天女散花一样抛着鼻涕纸, 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发烧的命,平均每个月都要发一次。 子衿在电话里狂喊:“就是那个蠢了吧唧跟小时候被猪亲过似的巨丑无比的臭 不要脸的侯老板?他快了他!”迷糊中我发现子衿的语言越发经典了,我须仰视才 得见了。 周一,韩放没来上课,我把伤痕累累的脖子缩在高领毛衣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吃过午饭,正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给韩放打个电话,寝室电话铃突然响了,劈 醒了好几个午睡的姐妹。我顺手接起来,没想到是韩放:“我在你楼下,下来吧。” 我穿好衣服跑下楼去,只见韩放站在门厅里,手里还拎着我的书包和大衣,眼 角一块乌青。我头顶立刻炸开一个霹雳,乌鸦嘴,果然给我料中了,他去FOX 了。 我指着他的乌青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给你报仇雪恨了,看看包里少没少什么。”韩放把书包举过来。 “你……” “我什么,你怎么那么软弱?哦,你还打算就这么算了呀?” “那你也不能去打架呀!” “我不过是总指挥,用不着动手。” 什么?还总指挥?我晕。 “总之不用你管了,那老色鬼让我给治了。”韩放把受伤那边脸往后藏。 “别躲了,我都看见了,你的脸怎么弄伤的?” 韩放有点儿尴尬:“呵呵,我爸知道我动用了他的熟人去砸场子,昨晚一怒之 下掴我一耳光,磕桌角上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想韩放那白净的小脸弄成了这样,我是难逃罪责的。 “想什么呢?别想了,他罪有应得,我心甘情愿。”韩放轻轻拽了一下我的高 领,验了验伤,眉头又拧出一个小S ,怅惘地说:“那次在松峰山看到你的胳膊伤 成那样,我的心都碎了,这次又……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这家伙居然还敢提松 峰山。 “怎么会,那时你身边不是有温冰吗?”原想挤对挤对他,可话一出口我便后 悔了,韩放脸色果然一沉。 “大爷,把东西放你这儿寄存一下。”韩放把大衣和书包塞进门房窗口,招呼 我来到门外,向体育场走去。 大操场一片白雪皑皑,连个猫脚印都没有,犹如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在阳光 照耀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