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第一章多难出走(1) 青芽篇 第一章多难出走 花弄影听到那声音心中不禁一颤:真真是诱惑之声啊,悦耳、低沉、磁性却 又不可抗拒!她原本一直不敢正视黑袍少年,此时却不由自主转头凝视。 安青洛是被全身性的剧痛疼醒的,疼得她情不自禁地呻吟出来。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破败的草房、粗陋简单的木桌瓦盆,以及抱着她抽泣的 布衣荆钗的妇人后,刮骨般的疼痛使她没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在做梦。因此, 她只能承认,她很幸运又很不幸地穿越了。正郁闷,抱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惊 喜的尖叫穿透耳膜,安青洛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悠悠醒转,有对男女背对着她坐在小木桌边低语,可以听见女子压 抑的抽泣声。男子搂着她时不时轻拍安慰,夹着沉沉的叹息。 通过他们的交谈,安青洛知道了这身体的名字叫花弄影,今年五岁。他们正 是她的爹娘。 花弄影的穷书生父亲花霖父母早亡,家徒四壁,和当地富商之女尹深秀因缘 际会,相恋并私奔到这个小村子。因为不善生计,私奔时携带的一点儿银两首饰 渐渐地坐吃山空。花弄影的母亲本就身体不好,怀孕时又与她父亲正在私奔中, 早产生下花弄影,花弄影可谓是先天不足、后天匮乏。村里郎中一口咬定花弄影 绝对活不过明春,若得不到精心调理则随时可能断命。如今尹深秀又怀孕了,生 活真是怎一个" 惨" 字了得。 花霖书生意气,品性高洁自矜,一向羞于求人。而尹父吝啬爱财,刻薄寡情, 尹母软弱胆小,对尹父唯命是从。早在他俩私奔时,暴怒的尹父就宣布与尹深秀 断绝父女关系,如今即使向尹家低头乞求,也不可能得到援助。但即使如此,为 了花弄影和尹深秀肚中的孩子,花霖还是想去试一试。尹深秀的哭泣声再也压抑 不住,纤柔的身体剧烈颤抖着。 花弄影(安青洛从现在起使用花弄影之名)静静地躺在冷硬的木床上,心中 一阵惨笑:难道我穿越到这里,是专门来体验何谓拖累爹娘、何谓病痛疾苦,然 后死去的吗? 一串泪珠滑下,花弄影一惊。不能哭,这身体承受不了悲伤。花霖和尹深秀 决心向尹家低头,主要就是为了花弄影的病。但既然无论如何都活不长了,不如 悄悄离开,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静静死去,免得他们伤心,又可省下一笔药费 和口粮。 怎样离开才能让他们放心呢?花弄影看着屋顶飘摇的茅草思索着,连身体的 病痛都几乎忘记了。 正想得出神,突然听见一声轻喊,尹深秀和花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床前惊喜 地看着她," 小影,你醒了!" 欣悦的神情,仿佛看到神仙降临一般。 花弄影看向尹深秀,尹深秀即使粗衣布裙亦不掩清丽姿容。一旁的花霖也微 笑着,清秀温文,双眼中有喜色,但更多的是忧郁深愁,一袭青衣旧得几乎看不 出原先的颜色。 花弄影努力止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扯着嘴角,尽可能地笑得自然,轻轻唤道 :" 爹爹!娘亲!" 尹深秀俯下身,轻抚花弄影脸颊," 小影,不疼了吗?头晕不晕?" 花弄影发现两人都紧张地盯着她,心中了然," 不疼了,头也不晕了。爹娘 放心!" 花霖和尹深秀听了欢悦地笑起来。 经过十多天的伪装,花弄影已使爹娘相信自己病情大好,不必向尹家求助。 她又故作天真地旁敲侧击,查知所处时空是异时空,现在地处大凌国,天庆十一 年,龙姓为皇。附近还有几个国家,较大的有莽突、夜厥、雪冀,但实力都不能 与大凌抗衡。不过夜厥刚换了新皇,国力有所增强。 这里的语言与前世汉语相差无几,能听懂,沟通无间!但为什么文字就不一 样呢?花弄影坐在花霖身边,笑眯眯地看他写字,头上却黑线一根根。 花霖一边讲,时而用树枝在地上划下几笔,一边温和地抚摸着花弄影的头, 笑道:" 小影听得懂吗?" 花弄影听音强记,转换为汉字储存在头脑里。她露出甜笑笑容撒娇道:" 小 影喜欢听爹爹讲啦,只要爹爹讲的都好听!" 接着又道,"小影还要看爹爹玩木头 啦!" 花霖笑着抱起花弄影," 好呀,我们一起去找块木头。这次我们雕个什么呢? " 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造型各异的木雕制品,以及废弃的木块、木屑,连门口、 街道上都是。花弄影咯咯笑着,走得摇摇晃晃,小手到处乱指," 金子!银子! 好多哦!" 花霖笑着摇头," 傻孩子,这要真能变成金银,爹爹就打个跟小影一样儿高 的小人儿给你玩。" 花弄影嘟起嘴," 真的嘛,不信爹爹拿到镇上去问。而且,一个月只能去一 次,一次只能带一个金银宝宝去,要不其他金银宝宝就会变瘦哦。" 花霖笑着看她,满眼都是掩不住的疑惑和不解。花弄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唉,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妇人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小影,什么是金银宝宝啊?" 花弄影跌跌撞撞地扑过去," 娘亲!" 尹深秀笑着将花弄影抱进怀里。转瞬间,尹深秀脸上笑意全消,脸色大变, " 小影小影!你没事吧?为什么脸色这么……这么……" 花弄影扯出个虚弱的笑容,实在是太疼了,只怕这笑比哭还难看。" 娘亲抱 得太紧了,小影好难过。" 尹深秀连忙松开手,花弄影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在黑暗袭来前,她仿佛听见 自己在说:" 娘亲,好困哦,我要睡……" 原来自己还活着。当花弄影醒来时,这是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看着 窗外冷冷的弯月,身上的疼痛使得她浑身抽搐,冷汗不停。她努力挪下床,这费 了她不少力气。 来到小院里,花弄影借着月光找了根枯树枝。在小院的空旷处,她写了几行 字:" 此女有缘,带走学艺。艺成当归,切勿牵记!" 想了想,还是不留名讳了, 更显玄虚。而且,想留也不会了,她只学会了这几个字。花弄影抓了一把木屑把 那几行字圈起来,然后,一步步慢慢走出了那个形同于无的院门。 再见了,这个世界的爹娘,但愿我走后你们能生活得幸福些,还有我那尚未 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院外不远处的一户邻家,果然如预料的一般,门口停着一辆驴车,车上载着 若干布匹、衣料及绣品。花弄影早已注意过,每隔十天半月,都有小贩来村里收 购妇女织的布匹及绣品。收齐后,这个小贩就会找这个邻家主人灌黄汤,第二天 才赶着驴儿晃晃悠悠半睡半醒地起程。她白天就听到了小贩那很有特色的鸭公嗓, 现在那带篷驴车也一如以往停在老地方。 花弄影挪动身体,踏着堆砌的废弃木块无比艰辛地爬上驴车,钻进了驴车上 的布堆里。为了顺利爬上这辆车,她让花霖捡了多少木疙瘩木材玩啊。在这过程 中,花弄影也发现了花霖的树雕绝技,为以后贴补家用开辟了光明大道,就不知 道书虫听懂她的暗示没有。 还是这里暖和舒服啊,花弄影抱着一匹布无声感叹。初秋的天气,已颇有几 分凉意,对花弄影脆弱的身体更是难言的折磨。家里那四面透风的草屋、又薄又 硬的破棉被常使她想作诗:" 茅屋非不幸,夜半数星星。狂风起时好,屋里不用 扫。屋外雨倾盆,屋里盆接稳。秋冬富时节,布衾冷似铁。" 颠簸颠簸,摇晃摇晃。花弄影睁开蒙眬的睡眼呆愣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 探出脑袋向车外张望。看日已近午,已经离小村很远了。接下来就要考虑,在什 么时候下车合适?小贩很可能要停车吃午饭了,假如被发现就大大不妙了。要知 道,这小贩常来村里,多半曾见过她及爹娘,到时入山学艺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 眼看经过一片树林,花弄影咬咬牙,在身上裹了两匹柔软的布,缩起头脚, 滚下了车。余势未歇,又在道边草丛里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驴车渐渐远去,花弄影趴在软软的草丛里不想动弹,也无力动弹。 好……饿……啊。昨晚因昏迷没吃,今天早上也没吃。一饿,不但疼痛更尖 锐,明明肚子空空,却酸水上涌,一阵阵恶心欲呕,而脑中仿佛灌了铅,沉甸甸。 痛苦到极点,花弄影不由得委屈地哭了。(以前可是不敢哭的,怕花霖和尹深秀 担心,也怕这身体吃不消。要死也得死远些,不能让爹娘伤心。) 正泪流满面之际,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花弄影擦擦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