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不到昙花开(2)
在戴高乐机场,他几乎一眼就把她从人群里认出来了。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苍白瘦弱。惟一透露青春信息的是她的麻花辫,粗大乌黑,闪着青蓝的光泽。他一
把搂过她的肩膀,把正焦急等待的千里吓了一跳,而千里却迟疑着认不出他来。他
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人:一米八的个子,亮黑的头发,发青的胡茬,锐气十足的眼
睛,高直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微黑的皮肤。
她左手握着右手,一副惊恐失措的样子。看着眼前的男孩,笑容有些失落,她
说:“强强,你长大了。”
他心里一动,多少年了没有人这样称呼他的乳名,他感叹道:“怎么会不长大?
已经过了十五年。”是啊,一觉醒来就已经过了十五年。
时间就是这样的,从来不跟你商量,好好坏坏就这样过来了。
十五年后在这异乡的土地上,昙花又要开了。姐弟俩小心紧张地等待着花瓣的
开启。月亮愈升愈高了,虫鸣声也愈来愈响,风在远处的山涧里呜呜地唱着,大树
轻轻摆动着枝叶在夜里轻歌曼舞,一个多么好的盛夏之夜。然而,整整一夜,昙花
紧闭着她的艳丽。
曙光已将染粉了山涧。李强转过头去看千里,姐姐已靠在躺椅里昏昏睡去,看
起来显得憔悴落寞。李强突然想到了上一次看昙花时,小姐姐惊恐的样子,黑暗里
她为他鲁莽的举动张成O 型的鲜艳的嘴唇,和她忧愁的声音:“你怎么一点也不乖
呀。”他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这次我们又没看成昙花。” 千里从浅睡中惊醒
过来,欠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毛毯笑着对他说:“是啊,尽管这次你很乖。”
天色大亮后,千里开车送李强去机场。她帮李强将行李搬下来时,他看到她锁
骨处有着深深的阴影,脖子细得好像一轻阵风都能将它吹断。
“跟我一起回家吧。”他接过行李,拥过她瘦削的肩膀沙哑地说。
“出国前,你这种嗓子最流行了,正好唱摇滚什么的。”千里所问非所答,眼
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她垂下眼睑说自己可能感冒了。
C
有人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鼎沸的人声得以乘虚而入。
千里翻了一下身,长发绽成了一枕黑亮的锻子,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弟弟的
婚事聚集了如此多的亲戚。有一些亲戚是她早已不记得的,他们指着她或是亲热地
拉着她的手说,啊,你就是千里,啊,千里就是你。她只好陪着笑。后来她从从汗
津津的手里突围,躲进房间里。
来人小心地打开门,探身看了一看千里,又从床头抽出了一条毛巾被给她盖上。
千里睁开眼睛,是李强。
“姐。”他低声叫:“吵醒你了。”
他从衣架上拿下了他的西装说:“你睡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儿。”
“办什么事儿?这么热的天,穿什么西装。”千里笑盈盈地坐起来。
“哪能跟你比,千里迢迢,连双袜子都不穿。”弟弟怜惜地取笑她。
千里赤裸着苍白纤细的脚,淡蓝色的静脉若隐若现。牛仔裤已磨去原色,也许
不过几天该破了吧,而T 恤却洁白干净。她的人生就像她的行头一样,干净简单,
风尘仆仆。
千里得意洋洋地回答:“你不用担心,我带着礼服呢。”为了他的婚礼,她箱
子里惟一一条月白色的礼服是最隆重的行李。
“对了,还有一双高跟鞋呢。”她突然从床上窜下来,从包里提出一双月白色
精致的高跟鞋来。
“瞧,瞧!”她提着鞋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李强微微地笑了,这真是一个
隆重的婚礼,这个家庭所有的人都来了,甚至他的姐姐,这个家庭的流浪者都不远
万里地回来,她从来不参加这个大家庭的所有活动。她常常在电话那边说:“车马
劳顿的,不去了。”但是李强的婚礼,她来得比谁都早,甚至还带着礼服和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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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婚期。按这里的风俗,新娘子是需要新郎的姐姐或妹妹去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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