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卷一生就莲花双玉钩(15) 晋王还没过来。 晋王寝殿的夜静悄悄的,抑或每日每夜都是如此。这样的静,穿针习惯了。 而她也只能安静地坐在床上,眼前是黑的,沉沉的黑。 黑暗中她感觉母亲慢慢走进了她的房间。母亲白皙的面上仍是惯常的平淡, 但眼睛深处藏匿的无奈和不舍却瞒不过她的眼。 " 针儿,咱们都是乡下人家,你去服侍晋王爷,也是你的福。保持安静,顺 其自然是女人恪守的礼节,晋王爷又是尊贵之人,你千万别让人轻瞧了去。" 她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做,于是郑重地点了头。 然而她终是苦笑。这么些日子来,她连他的长相究竟怎样还不知道!即便她 是陪他睡觉的,即便他对她没感觉,但是这种做法让她感到莫名、毫无理由。 她不想在黑暗中度日子。 她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随意地放在他的面前。他对她时好时坏,时重 时轻,变化无常,她终是难以忍受。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 王爷。" 耳边恍惚是宫人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蜷起了双腿,拢紧了身上的睡衣。 几盏烛火明晃晃地燃起来,眼前的红纱竟是鲜艳以至耀目的红,仿佛灼人的 风吹入内室,一道猝然转过的高大的身影就深陷在这片红色中,依稀间一闪即逝。 接着,又是一片无底的、沉默的寂静。 夜渐重。因为坐得久了,双脚洗揉后的热慢慢消散,穿针感到了凉意,于是 她伸手握住了双脚,轻轻地揉搓着。 犹在手心的热与脚背的凉之间,蓦然却是一双大手覆盖上来,触到她的手。 她猛地一震,双手已经撤回,那双温热的大手网一样罩住了她的脚。 " 冷吗?" 他突然问,声音很温柔。 原来他一直在她的面前。 一丝难言的酸弥漫了她的全身。她含糊地漫应了一声,感受着他的体贴和掌 心的温暖。 他不知呢喃了一句什么,近似梦呓。过了片刻,他揉脚的动作缓了下来,停 止了。 一切又归于寂静。 或许他睡着了? 她抬手摸到了红绸布上的结,宫人系的竟是活结,她轻轻一扯,满目的红飘 落而下。 烛影中,一张棱角分明的半侧脸彻底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一绺发丝从束发的金丝带垂下。此时他 半垂着头,仿佛他的神志正飘荡在远处,眼中无可明喻的憎恨和哀痛交织着,落 在穿针的脚上。 或许太专注,一开始他并未察觉,然而他迅速地转过脸来。 在他转过脸来的一瞬间,穿针后悔了。就像窥视了一个人的秘密却被当场抓 住,她后悔了。 一道长长的泪痕凝在他略显蜜色的脸上。 她惊惶地拿起红绸布。 "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是系回去……" 她嗫嚅着,也不知道说了 什么,只知道她必须将红绸布重新蒙上去,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手上的红绸布被他一把抓了下来。 " 你看见什么了?" 果然,他冷冷地问。 年轻的男子,因敞了内衫,结实的蜜色的胸膛半裸着。 一时间,穿针的眼里没有颜色,只记得惨白的烛光下,他的脸变得狰狞,那 近似凌厉的眼里血腥沉淀,仿佛要一口将她吞噬似的。 她不禁一个冷战。她知道自己做错了,错得足以抵命。 " 奴婢看见王爷落泪了。" 她直白,不假思索地,毫不畏惧地。 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是至尊至贵的王爷,她的生杀大权被他牢 牢控制,实话实说就是,免得到了阴间地府不能原谅自己。 " 你大胆!" 啪的一声,耳朵里像是响起夏天的蝉声,她整个人被击倒在地面上。 他的眸子带着十二分的愤怒,直视着她,"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以为你是 谁!本王高兴玩玩罢了,岂容你擅作主张?不知天高地厚!" 他像个暴怒的困兽在室内来回反复。穿针闷声不响地跪着,低垂着头,等待 他的处置。她的沉默进一步刺激了他,一盏御用瓷樽摔在铺金地面上,发出惊天 动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