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的快乐与压力 师范学院连门卫都知道秦越和韩茹素的婚变,秦越和韩老师离婚后又和叶老师 结了婚,所以每天班车一到,他必要戴了花镜,隔着玻璃,撅着屁股仔细指认查明, 哪个是秦越。秦越知道自己成了众目睽睽的人物,只好老下面皮,用" 走自己的路, 让别人说去" 的名言自勉,只等人们关爱的目光有一天会麻木。但是众人好像只等 他先麻木,他又敏感得如蜗牛的触须,无法麻木。别人一说婚变,他的爱情就受灼 一样,内心滚过一阵阵的不安,明明是婚外恋导致的大胆离婚,这时没有偷情的兴 奋却有了偷情的软弱。只有天锦鼓励他:" 流言也会死,什么都会死,不要怕。我 们现在是法定夫妻,谁气?气也是白气!" 他不能不钦佩天锦的勇气。所以只有回 到天锦身边,新婚的快乐才抵得过家外的流言和压力。夜里把天锦紧紧地搂在胸前, 像蹲在地上拣芝麻一样细细体味着再婚的快乐,心里除了满足和幸福,好像还没来 得及感受别的。只是时常有时空倒错的恍惚,有时夜里起来盖被子,会把身边的天 锦当成茹素,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不是,他己经和茹素离婚了。于是在夜里长久地睡 不着,仔细分辨着两个女人的不同。茹素的睡相安宁,规规矩矩,一个姿式可以到 天明。鼻息也是轻轻的,柔弱的,烟一样。天锦睡觉不老实,晚上睡在床头,早起 就可以在床尾。鼻息又浓又重,无所顾忌。但细听,无所顾忌中也似有恐惧,不然 不会追随秦越,即使熟睡中也要贴紧他才感到安全。秦越有时被她贴得累,翻不过 身,就把她轻轻推开,可天锦在梦中马上有了恐慌,一双手像章鱼的长足,触到秦 越就缠过去,把他紧紧缚住,秦越躲一躲,她进一进。天明时看两个人都挤在床角, 秦越几乎要掉到床下,天锦一边还有很大一块空地方。秦越指着那片空地幸福地抱 怨说:" 一个晚上让你给挤死了!" 天锦不像茹素那样不懂得自我保护。虽然贴着 秦越,遇冷她也会把被子守得紧紧;茹素没被子盖就蜷缩成一团,所有的被子都留 在秦越身上,直到秦越醒来把被子让给她,她才把蜷缩的身体打开。秦越奇怪茹素 没有被子盖时不知冷吗?茹素回忆说:" 是啊,我做梦说到冬天了。" 可是冬天只 给了她寒意,却不知怎样抵御寒冷,秦越一想连这个都要为她操心,就感到不胜其 烦,不胜其累。现在他甩掉了烦和累,有了一种新鲜的轻松。 带着全新的轻松,春节与天锦去见她的中学老师,却受到田老师明显的怠慢。 天锦对田老师好感顿消,怪他不懂她这一次的婚姻是怎样的绰异和胜利。秦越是一 个结婚十六年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能抛妻别子地爱一个女人,其中的爱情有理由让 这个女人骄傲一辈子,其意义和价值都要比得到一个童男子还金贵得多。这一站挫 了天锦的心气,怕秦越心里不畅,天锦再也不敢谈拜亲访友的事,一路挖空心思转 移秦越注意力,要他高兴。忽然想到秦越的一个学术论文在全国获了一等奖,有奖 金没有?秦越笑弹她的腮,说:" 你就认钱啊!" 天锦不顾马路上人多,活泼地搂 紧秦越说:" 认钱没错儿。比认陈校长有意义。" 秦越想陈校长对教师代表大会上 多数老师提出的设立" 教师著作奖励基金" 不支持,所以自己的学术论文即便获全 国一等奖也拿不到学院颁发的奖金,更不要说在出版社压了两年的书稿。学校不给 一分资助,自费出版出版社要三万元,和茹素筹措了很久,都因拿不出这笔钱而让 书稿束之高阁。这件事每次想起都是莫名的烦躁和惭愧,还有街头小广告上说的" 阳萎不举" 的心病。秦越只好回避着不去想。教学经费紧张,陈校长自有他的难处, 秦越不想品评,但也确实感到认识他和不认识没什么两样。天锦见秦越没有回答她 的话,悄悄从雪堆里捏了一捏雪粉施到他的脖子里,秦越没有准备,也没有开过这 样的玩笑,凉的缩了脖子,两人笑作一团。秦越在大街上注意形象,抖了抖脖子上 的雪,又端正姿态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