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第八章少年之死(5) 殷三叔手扣在佩剑上,心底有杀气缓缓蔓延出,眼角略带屠戮的红。 砰的一声,远方腾起一颗空弹,青色烟雾笔直地飞了老高。 是信号,宁宁已经得手。 殷三叔面上神色一缓,把手从佩剑上移开,淡然道:“事情办好,你且与老 夫走一趟。” 伊春还想说话,后脑被大力一击,登时软倒在地。 要驯服这样的人,必须将她左右臂膀都捆住,断了她所有希望,让她明白自 己几斤几两。 殷三叔将她提在手里,转身走出了林子。 昏睡中,伊春好像见到了杨慎,他挥着手里的签纸,笑吟吟地告诉她:伊春, 我也是上上签。 她心中喜悦,脱口而出:“羊肾,我知道啦,其实我也喜欢……” 话未说完,人已惊醒。四处看看,这里似乎是客栈的一间客房,她正躺在床 上,佩剑放在床头。 伊春一把捞起佩剑跳下床,警觉地打量一番,确定屋里没人,正要把门推开 一道缝观察情况,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压低嗓子的争执声。 “是让你擒住他做人质,谁让你真把他杀了?少爷若是问起来,怎么交代?” 是殷三叔的声音。 “……让他把我也杀了吧,这样也利索些。” 声音婉转,语调却极冷,撞在心头令人一凛。是宁宁。 “胡闹!自己不想活便死得干净些!少爷的手怎会为你这种人弄脏!” “不错,我卑贱得很,做什么也不配,活着也不配,可是……这次是我赢了, 呵呵,我赢了……” 伊春越听越是心惊,隐约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反复啃噬。 她一脚踹开门,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偏厅,厅中几人都吃了一惊,急急回头看 她。 厅正中放着一张满月八仙桌,桌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了大氅。 他蜷缩得像个熟睡的孩童,鲜血在桌上凝成了块状。 伊春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拳头狠狠击中,打得她魂飞天外,只留下 一个冰冷发抖的身体僵在当场,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宁宁跪坐在桌下,握住他一只苍白冰冷的手,轻轻放在脸颊旁,垂睫轻轻呢 喃道:“这样,他就是死了也忘不掉我。他这么可恶的人……永远都要记得我。” 这可恶的男人,长了一张随时会叛变、会疯狂的坏蛋脸。年纪还小,左右摇 摆不定,很容易就可以扰乱他的心。 但谁也没能够真正撼动他,摇摇晃晃,犹犹豫豫,他还是一直往他和他师姐 的道路上前进。 他们会有无数美好光明的未来,在阳春三月牵着手看河边杨柳;在大漠的漫 天风雪中被好心的游牧人收留,依偎在一处喝滋味古怪的奶酒;在寺庙里虔诚地 求签,为心上人忐忑不安、喜悦激动。 无论如何,他的未来里总不会有她。 那这种未来不要也罢,把它毁了最好。 他现在这样闭着眼睛,才像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眉目忧郁,唇角却噙着安 详,睡着了马上就会起来,神采飞扬地走在她前面,挑眉转身看她。 宁宁觉得这样最好,明明是最好的,心里却像死了一样绝望。 对面有人在动,是葛伊春。 她面无表情,抽出佩剑指着她的脸,轻轻地告诉她:“不要碰他,把羊肾还 给我。” 后面的事情,伊春记得不大清楚,她眼前只剩大片大片血红的雾,整个人都 被吞噬在里面。 脑子里有无数个噪杂的声音,吵得额头生疼,像是要炸开。 不过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她像脱弦的箭,瞬间射了出去。 殷三叔挡了她一招,奈何她动作快绝,凭他这般身手,居然也没能挡住。她 冲到桌旁,单手将杨慎的尸体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身上的血将她半个人都浸透了,毫无表情的脸,一半红一半白。 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掉。 殷三叔心中悚然,握剑的手犹豫了一下,不知是马上将她制住,还是干脆杀 了省却麻烦。 这一下犹豫,便见她抱着尸体跳下楼,撞飞无数桌椅板凳,惹得掌柜伙计们 连连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