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握手(2) 自从罗厅长从西部考察回来以后,肖宁就一直在等候罗厅长的召见。关于温泉 水同志任职的文件稿也早就拟定好了,就等厅党组开会复议一下,罗厅长在文件上 签个字就可以行文了。正是因为如此,肖宁接了罗厅长的电话以后,虽然罗厅长没 有说找她谈什么,但她想肯定是温泉水任职的事。所以她就把拟好的任职文件给随 手带上了。 肖宁在罗厅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她一边把文件递给罗厅长一边说: “罗厅长,温泉水同志的任职决定因为您去西部考察,已经耽搁好长时间了,您看 是不是党组抽个时间复议一下,把这个文件给发了? ” 罗厅长从肖宁手里接过文稿看也没看,就顺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他打开办公 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递给肖宁。这封信就是他那天晚上从西部考察回到 办公室看到的从灌水县寄来的群众来信。 罗厅长说:“肖处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 肖宁接过信,打开一看,原来是揭发温泉水在灌水县找自由撰稿人代他捉刀, 并从中截留灌水县局付给自由撰稿人报酬的事。 肖宁说:“罗厅长,现在像这种找人代写代考的事情已经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 了。您也知道,现在有些领导干部为了混个文凭、职称,叫秘书去代考的事不是多 得是吗? ” 罗厅长正色道:“肖处长,温泉水这件事的性质跟那个不一样,他既沽名钓誉, 又是经济犯罪,其品质非常恶劣,其手段非常卑劣! ” 肖宁见罗厅长态度很严厉,就建议说:“这件事事关温泉水同志政治前途,罗 厅长,是不是请厅纪委派人去调查一下? ” 罗厅长说:“我已经调查过了,他们找的这位自由撰稿人,就是灌水县局办公 室刘主任找的熟人,报酬也是刘主任给温泉水,请温泉水转交给那个自由撰稿人的。 现在刘主任的证明材料已经寄出。这件事情已经是铁证如山了! ” 肖宁用征求的口吻说:“罗厅长,那温泉水任职的事您看怎么办? ” 罗厅长果断地说:“取消温泉水的竞职资格,你负责找他谈一次话,指出他错 误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并责令他写出书面检查,等候处理。另外,关于他宣教处临 时负责人的资格,也一并宣布取消! ” 肖宁说:“那好吧,我尽快安排时间找他谈一次! ”停了停,肖宁又说:“罗 厅长,宣教处长期没有个领导,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呀! ” 罗厅长说:“肖处长啊,其实当时我对白忠诚同志参加竞职倒是充满了信心和 希望,只可惜他本人后来放弃了。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请 他在机关大会再补谈一次,你看怎样? ” 听了罗厅长这个话,肖宁心里感到有点暗暗吃惊,今天她对罗厅长对温泉水和 白忠诚两人态度的再度转变,而且转变之快,都让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肖宁想, 他对温泉水的态度转变,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封群众来信吗? 这封群众来信也可大, 也可小,大小全在你第一把手。对与错,是与非,在一定时候,在特殊的情况下, 有时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甚至连标准都没有。今天罗厅长的态度转变,不禁又 使肖宁想到第一次他对白忠诚和温泉水态度的转变。那一次转变也跟这一次一样, 同样让肖宁感到思想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他的转变。 爱一个人跟恨一个人一样,都需要有一个过程。而从罗厅长对白忠诚和温泉水 的爱与恨、亲与疏,肖宁感到他却没有一点过程,要爱就爱,要恨就恨,仿佛就是 一夜之间,甚至转念之间,就把爱和恨、亲与疏,调了个过,换了个位。肖宁一直 就隐约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内在因素在影响罗厅长的爱与恨、亲与疏,但她又说不 出是什么原因,连看都看不清楚,还能说得清楚吗? 既然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她也 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搞组织人事工作的人,说话办事都很严谨。所谓严谨,说白了,就是嘴紧,办 事谨慎。领导没有说的话,你不能说;就是领导说的话,领导没有叫你说,你也不 能说。所以,长久这样,你看那些搞组织人事的人,虽然是人,但很难做人,他们 经常被搞得里外不是人。 罗厅长见肖宁不做声,还以为是叫她去找白忠诚做思想工作有困难,于是就说 :“白忠诚的话我来谈,温泉水的话你负责! ” 肖宁点点头,离开了罗厅长的办公室。 肖宁走后,罗厅长没有立即给白忠诚打电话,而是考虑他跟白忠诚怎样谈这个 话。 罗厅长心里非常明白,他这次找白忠诚谈话,实际上就是改口,改口就是出尔 反尔,就是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口。罗厅长心里还非常明白,白忠诚的思维力和想 像力都比常人要敏感得多,丰富得多。作品不就是作家敏感和想象的产物吗? 但罗 厅长又转念一想,有想像力也好,只要我把温泉水在灌水找人代笔、截留别人报酬 这种丑恶的行径一讲,他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敢于纠正错误、坚持真理的领导。现在 像能坚持真理的领导还能找一点,但是像敢于自己纠正错误的领导确实已经不多了。 现实是很多领导干部对错误非但不纠正,反而不断地去纠正真理。作家对事物、人 物的发展喜欢追求个性,喜欢故事情节有跌宕,不要平铺直叙。如果白忠诚真正能 认识到、理解到这一点,他不仅会欣赏,还会用笔去赞赏。再说,他对他跟温泉水 两次认识的变化,那都是发生在灵魂深处的东西,都是看不到、摸不到、闻不到、 猜不到的东西。 能留在灵魂里的东西,大多是肮脏的东西! 罗厅长想到这里,想到这些,他觉得找白忠诚谈话的信心就有了。 一个人当他把自己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一旦与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前途紧密 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胆略和计谋都会变得史无前例,空前绝后! 罗厅长拎起了桌上的电话。他今天的工作看来主要是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