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里木和他的父亲(2)
马车在小镇上的一处小酒馆门前停了下来。马车还未停稳,我便从车上跳下来,
随即向车主表示感激之情,大踏步走进酒店里去。
酒店里阴暗潮湿,嘈杂肮脏,臭气熏天。可男人们却在这里搂着妓女,叼着烟,
狂饮作乐,醉生梦死。我走到柜台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店老板看了一眼我脏兮
兮的样子,没有理睬我。
我掏出那枚古金币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给来杯过瘾的,要烈的。顺便把它
换成零钱。”
老板一眼看见了柜台上的金闪闪的古币,顿时那脸就像切成八块的西瓜,咧开
了,忙赔着笑:“是、是,先生。”
我分明在他那笑里看出了贪婪的比重。这时,突然从酒馆门口传来一声枪响。
其实在这种边远的小镇上,因玩弄土枪猎枪走火的事时有发生。只是这一声枪响非
同寻常,竟然如此盛气凌人。嘈杂的酒店里顿时安静下来,我感到屋顶的灰尘稀稀
疏疏地震落下来。
我朝开枪的人看去,他竟是让我搭顺风车的那位车主。只见他双目圆睁,死死
地盯着坐在墙角的一个人。那个人是这个屋里惟一没有注意枪声的人。他好像是在
仰着面睡觉,皮棉帽子遮住了他的脸。一双穿着破皮靴的脚翘在桌子上,椅子下是
歪倒的酒杯。我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在荒野中给我一枚金币的那个杀人犯——小子
扎里木。
此时,扎里木“哦”了一声好像是在回答这声枪响,他把自己的兽皮棉帽子戴
正,睁开眼睛,扭头冲站在门口的马车主说:
“你终于还是找到我了。”
“是的,我找到你了! 我看见了你的那匹黑马歇在店门口。”车主所吐出的每
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扎里木说:“看来我们今天必须有一个了结。”
“是的。”车主的口气不容质疑。
屋里众人鸦雀无声,只有二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听得出来,这里即将发生
一场生死决斗。
这时,二人已经走出店门,在酒馆门口的街道站定。酒店内众人拥到狭小的窗
口前,争夺一块好位置观战。但无一人敢跑出门外去。街道两旁的店铺都赶紧闭户,
刹那间,整条街道变得死一般寂静。就连酒店里的人也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决斗开
始。虽然这两个人都与我有一面之缘,或者说是帮过我的难处,但我是不会出面阻
止这场决斗的。在两个强敌猛烈争斗的时候,不自量力的弱小之辈,去插手在他们
的刀剑之中,是无济于事的。
我听到两声枪响,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风吹过,事情有了结果。接着众人发出
一阵嘈杂的喝彩。继而酒店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嘈杂与混乱。
一个人走到我身旁坐下来,是车主。
他是赢家。他要了一杯烈酒,一仰脖子,喝下了大半杯。
“我把他杀了! ”
我看了他一眼,喃喃地说:“看来我得去给他收尸。”
“为什么? ”
“在荒漠里他给了我一枚金币,又给了我救命的水喝。”
我的话音一落,车主愣了:“他帮助过你? ”
“哦! ”我点点头。
车主听后,原本那杀完人后的麻木神情顿时布满了电闪雷鸣。他猛地站起身来,
变得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我吼道: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制止我杀他? ”喊着,他抡起拳头一拳将我打翻在地。我
的脑袋似一口大钟嗡嗡地响着。我听到酒店内的那些好事之徒开始起哄,喊着:
“嘿,揍他! 揍他! ”
“没用的东西! 蠢猪! 你起来打呀! ”
这些渣滓们想再看到第二场决斗,同时我也感到自己丢尽了颜面。可是正当我
准备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时,车主突然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刚才我中了邪,
失去了理智。”
听他这么一说,我愣在那里,大脑运转立刻僵持住了。 他伸手扶我起来,
坐到座位上,我的脸上带着窘色与迷惘。车主冲那些起哄的人嚷了几句什么,无聊
之人见我二人不再恋战,也就又都坐下去喝酒。车主为我要了几杯酒,问我:
“你想不想听我解释? ”
我麻木地点点头。
车主说:“我想,你是知道他是谁的。他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抢劫杀人犯小子
扎里木。就在我们来的这条路上,他还杀死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挨了老车主这一记重拳后,我还没有缓过劲来。
“我给你讲讲扎里木这个人吧。”
我答应了一声。于是车主的故事便开始了:
扎里木出生在这个西部边陲的一个小镇上,父亲曾经是江湖上一位有名的刀客,
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待有了一笔钱财之后,金盆洗手,引退出江湖。后来有了
一个宝贝儿子,那就是扎里木。扎里木长大以后,家里要供他去上洋学。可扎里木
生性好斗,偷偷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父亲不想让他再过与枪为伴的生活。扎里木为
了改变父亲的看法,用尽一切手段。
车主说到这里,停了停,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的父亲并没有因此而允许他出去闯荡世界。就在一个寂静可怕的夜晚,
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扎里木的母亲无论怎样也无法制止他们,因为他们的心完
全被魔鬼所操纵,父亲说了一句伤透扎里木心灵的话:你只能当个牧民去放牧,你
的手根本无法玩枪。
这句话逼疯了扎里木,扎里木抓起砍柴的利斧狠狠地向父亲的右手砍去。
扎里木从此离开了家。他为证明不输于他的父亲,纠集了几个匪徒洗劫了镇上
的钱庄,后来扎里木又杀死了同伙,独吞了洗劫的赃款。从此他就有了血腥小子的
绰号。父亲怀着对这个逆子的仇恨,发誓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除掉这个祸害。
说到这里,车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讲下去。起身便要离开酒馆。我迫切
想知道故事的结局,追上去问道:
“后来呢? ”
“后来? ”车主反问一句。他摘掉自己右手的黑丝绸手套,裸露出一只假手。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离开小酒馆,背起扎里木的尸体向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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