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6) A ’ 星期六放学早,天还很亮,M 不会和我一块走啦。我很高兴自己一个人回家。 我不愿接触任何女孩,因为我不愿再面对失望。一个星期以来,每晚晚自习放学后, 我都是和M 一块走。这可不是我的一贯作风。我总是喜欢独来独往,游侠一般乐在 其中。但是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我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让我吸烟。她 头一天和我一起走的时候,我刚从怀里掏出一根“将军”,叼在嘴里,只见M 一抬 手,“啪”的一下把那根“将军”从我的嘴中打飞,香烟径直地飞进路边的下水道。 她说吸烟是坏学生干的事,你不可以吸烟。她还说吸烟有害健康。我正想说,身体 是我自己的,想怎么吸就怎么吸,管她什么事? 她却冲我顽皮地一笑说,既然和我 一块走,她就要对我负责。她这种人真让我无法理会,每天晚上放学的路上,她在 我的耳边总是喋喋不休地讲着班里发生的事情,当我听腻这种唠叨想吸口烟的时候, 她又坚决不愿意。可我为什么非要听她的? 凭什么她不让我吸烟我就不吸烟? 难道 是因为我看到了她所装出的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样她现在没有和我在一起,我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想找出那包一 个星期没有动过的香烟。当我的手触摸到那包香烟的时候,发现那包烟竟在洗衣服 的时候忘记拿出来,现在变成了一包烂烟丝。我索性将口袋全翻过来,将烂烟丝抖 个干干净净。 现在,我还不想去车站坐车回家,因为刚放学,坐车的人很多。我来到学校操 场的看台上,想在这里看一会儿校足球队的训练,只可惜星期六足球队不训练,就 连田径队、篮球队都没有训练,操场上空无一人。在这里只能听见不远处工地上施 工的声音,操场上很安静。 此时,我感到有人站在我的背后,我回头看去,果然有三个男生站在我身后。 他们三人几乎每个人都要比我高出半头,站在中间为首的那个,留着个秃头,脖子 上戴着条金属项链,浓眉大眼但却长了个狮子鼻,一脸的“红小豆”;另两个都是 长发,一个的脸上从鼻梁到左眼下方的颧骨上有一条刀疤,另一个长着一口龅牙合 不严嘴。 狮子鼻走到我的面前,他嘴上叼着根烟,烟上已经有很长的一段烟灰,他还没 有将其掸掉。狮子鼻冲我微微一笑,然后用拇指与食指将烟从嘴中拿掉,对我说: “你最近干么事儿没有? ” 他这一问,使我很茫然,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 “没有! ”另两个小子凑上来。 龅牙说:“你是叫A ’吧? ”他带着肯定的语气问。 “是啊。”我含含糊糊回答。我看这三个小子不是善茬,得想法快溜,好汉不 能吃眼前亏。可是已经晚了,他们仨把我围住了。 “A ’,最近你小子过得挺滋润啊! ”刀疤拿着腔说。说着还拍了拍我衣服后 背上的灰尘。 “啊,嗯。”我愈加糊涂,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极力回忆着自己是否得 罪过这种人。此时我只不过对他们的声音愈加感到有些耳熟。 狮子鼻低下头,掸了掸烟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他斜着眼盯了我一会儿,大 概那口烟已经从他的肺里逛了一圈,他用力吐出来,将这口烟不偏不斜地喷在了我 的脸上。 “你口臭,你的嘴好臭! ”我的话音未落,刀疤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当我准 备自卫还击,想给刀疤一记重拳的时候,背后一声叫骂:“妈的! ”龅牙一脚踹在 我的膝盖窝上,我的腿一打弯儿便跪在了地上。 狮子鼻顺势蹲下身子,双手抓住我的衣领,让我抬起头来问:“你小子真想不 起来干过么错事? ”他的嘴角上带着一丝嘲笑。他看见我这副挨揍的狼狈相,心里 肯定很高兴,换作我也同样会这样的。 我双眉紧皱,装成一副极力思考的样子。同时,我捂在肚子上的右手已经暗中 攥成了一个拳头。突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拳向狮子鼻的左眼打去。谁知 这小子反应灵敏,迅速一闪,我的右拳打在他的鼻梁上,顿时狮子鼻血流如柱。我 为这一拳暗自得意,这一拳虽然撂不倒你,下一招肯定把你放倒。我双手撑地迅速 站起来,紧接着一脚飞出,直向狮子鼻裤裆部位踢去,口中还喊着:“我他妈的叫 你断子绝孙! ” 此时,我已忘记还有两个小子在我身旁,不知是谁一拳重重地搓在我的左眼角 上,一阵眩晕,我的那招致命必杀踢空了。然后有一种红色液体挡住左眼的视线。 我不顾一切想再次挥拳出击,谁知又有一拳打在我的右眼上,我感到右眼上下眼睑 陡然肿胀起来。右眼也看不清东西了。我胡乱挥舞着拳头,击不中任何目标。我感 到四面埋伏,八面受敌,背部、腹部不断受到打击,一阵阵绞心的疼痛,我渐渐疲 软下来,挥不动拳了,被打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加入了这场斗殴,他冲进来后极力想推开这三个小子,他 想保护我。他嚎叫着,挥舞着拳头。我趴在地上使劲抬起头来,模糊看到这人是A! 是A!是A 在与那三个混蛋较量着。我此时对A 充满了感激,真希望此时的A 能 够像电影中的那些英雄一样把三个混蛋打翻在地。可是还没能够等我爬起来,A 也 像我一样趴在了地上。 A 和我都败了,被那三个混蛋小子打倒在地上了。 我听见那三个混蛋在放声大笑,然后就大声嚷嚷些什么。我没听清楚他们说的 些什么,只是越听这嚷嚷声越耳熟,好像是在哪天晚上听到过的。此时,嚷嚷声已 远去了。 A 略先于我站起身来,他忍受着自己的浑身伤痛伸手扶我站起来。 我俩相视苦笑。我此时感到整个脸疼得要死,就连牙齿都感到疼痛难忍。A 要 比我伤得轻,他只有一只眼肿了;而我一只眼肿了,另一只眼的眼角在流血。 A 问我为什么会招惹上这种渣滓,可我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伸手抓 过躺在一旁的书包,想找点什么擦一擦眼角流出的鲜血。A 的脸上没有出血,身上 也没有,只是衣服在扭打时给溅上些狮子鼻脸上的鼻血。我找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 有发现,什么创可贴手绢纸巾之类的都不是我带的东西,现在上哪去找? 我正为此懊恼的时候,一块白色丝织手绢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不是A 的,因为 拿手绢的手细腻修长,是个女孩儿的手。我抬头看去,这个递给我手绢的女孩子竟 是M! M 在哭 。尤其是在我看到她之后,她哭得更厉害了。她在“呜呜”地哭着。 我想她或许是看见我脸上在流血而吓哭的,因为女孩子都害怕鲜血,就连自己的血 也害怕。看她哭得如此伤心,我想劝阻她不要再哭了,可我实在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了。 哭吧,哭一会儿可能就好了。我注视着M ,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