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年前 大学里的一切,对于刚进学校没几天的语翊来说,一切都很新鲜。所有的人 事物,真的只有“新鲜”二字可以形容。 看了学校发给新生的社团简介后,她发现学校里不仅社团数目众多,服务性 社团的数量竟有十个以上。这对自高中时期以来,就一直向往参与服务性社团的 她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小春,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跟我去参加社团迎新?” 小春是语翊的室友陈春芯,个性十分活泼大方,两人在初见面后就很投缘, 开学至今不到一星期,两人就已建立不错的情谊。 “哪个社团?” “快乐儿童社。是一个服务性社团,对象是中、高年级的小学生,感觉好象 挺有趣的。” “嗯,小学生啊?”春芯有点迟疑地说:“可是我对小孩子很没办法。” “去试试嘛!我也不一定对他们有办法呀!”语翊试着说服春芯。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怎样再说吧。” “嗯,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那晚上一起去啰!”语翊对春芯露出开心的笑 容。 社团迎新结束后,语翊和春芯并肩漫步走回宿舍。 “语翊,你在想什幺?”春芯好奇地问着静默的她。 “没什幺,只是在想,我应该会加入吧。我觉得这社团的学长学姐人都挺好 的。你呢?要不要一起加入?” “好啊。我也挺喜欢这个社团的气氛,我们一起加入吧!” “那我们以后可能会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了。”语翊笑说。 “是呀。希望不会因此被认为我们俩有‘问题’而交不到男朋友。”春芯打 趣着。“好不容易上大学了,我一定要交到男朋友,才对得起自己。” “这幺快就思春啦?真不愧是名字中有‘春’宇的人。”语翊打趣道。 “怎幺,难道你不想吗?”春芯反问语翊。 “嗯……当然想。”语翊脸腆地轻声响应。 不知怎地,语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今晚遇到的一位同是大一新生的男孩。 那男孩大概和她弟弟一样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吧。剑眉星眸,英挺的鼻子,亲 切的笑容,让她不自觉地悄悄注意起他来。 在迎新活动中,她像个思春的小女孩般,时常偷看着他。在玩男女成双游戏 时,还因一度与他一起进行,弄得地脸红心跳的。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就读的科系,更不晓得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 只是真的很希望能再见到他、认识他。 这是一见钟情吗?她不确定。也许过几天后,她就会忘记那个让她怦然心动 的男孩了吧。 “学姐。” 语翊走到和学姐张晴蓝相约的东门口,见到学姐正在和一群人聊天,虽有些 胆怯,还是靠近和她打招呼。 “语翊,你来啦!来,我跟你介绍,”晴蓝笑着向她介绍身旁的男孩。“这 是你学友萧维仁。维仁,这是我学妹——卫语翊。” 语翊和维仁互相打过招呼后,晴蓝又继续说:“语翊,你今天就让他载。此 外,你还有一个学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概被他学长带走了。等一下到家聚 地点后,我再帮你们介绍。” “嗯。”语翊乖巧地响应,却也不解地问:“学姐,怎幺那幺多人?” “因为今天是‘迎新大家聚’啊!除了你们这些大一新生,大二到大三的学 长学姐,甚至念研究所的,能来的都来了。今天大概来了十三、四个人吧。到时 候可有你记得啰!”晴蓝微笑着解释。 “喔。”语翊也微笑以对。虽然紧张,但对于大学里特殊的“家族、学友制”, 她倒是挺期待的。 不久后,家族的人集合的差不多了,就以机车两两相载,前往学长学姐预订 的餐厅。 短暂的车程中,语翊发现维仁是个很健谈的人,今天不过是第一天认识,维 仁就很热情地和她攀谈。 不过,语翊并不感觉讨厌。也许是因为维仁是她的学友,未来的四年,他们 要互相扶持吧,也可能是因为维仁给她哥哥的感觉,这对于在家中是老大,只有 一个弟弟的语翊而言,这样的感觉十分特别;也或许,就如同她和春芯一样,就 是“投缘”二字吧。 进入餐厅就座后,晴蓝拉着她的学友,要他跟语翊介绍他的学弟——也就是 她的另一位学友。此时,语翊才发现,她的另一位学友,竟然就是社团迎新那天 让她心动的男孩。 “你好。”男孩露出爽朗的笑容,并大方地伸出右手表示友好。“我叫庄恺 政,和维仁是同班同学,也是室友。请多指教!” 语翊顿时感到心跳加快,双颊也隐隐发烫,微微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笑 着和他对握。 “你好,我叫卫语翊,今后请多指教。” 升上二年级后,社团中各营队队长的职务都转交给二年级的旧生担任,恺政 因思虑清晰,能力强又尽责,因而让同级生推选为冬令营队长。语翊则因为美宣 能力受到学长学姐称赞,顺理成章成了冬令营的美宣股股长。 “语翊,你可不可以帮我的小队写名牌?我们小队的辅导员都不会。”恺政 坐到正在努力绘制海报的语翊身边,半哀求地问着。 “名牌啊……”语翊皱着眉思考着。 除了正在进行的这幅海报是明天正式营期第一天就要用到的东西以外,今天 一定非完成不可的,还有“相见欢”的十张游戏用板子、美声课程要用的大幅教 学海报……虽然写名牌很简单,但总得画上一些简单的边框加以装饰,而现在已 经接近十一点了,所有美宣股股员赶工赶得几乎快忙翻天了。 她那还有时间帮恺政写名牌吗? “恺政,我……”她露出苦笑。“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帮你耶……” “拜托啦!”他双手合十恳求道:“只要写上名字就好,否则我们那一小队 的小朋友会没有名牌可用。” “你们可以试着自己写……”语翊有点软化。 “可是,这样他们会很可怜耶,有全营队最丑的名牌!”恺政继续哀求着。 “这……”语翊不禁心软了。“好吧。可是我要先说,到时候不见得会很漂 亮喔。说不定只来得及写名字而已。” “谢谢!”恺政忙跟语翊道谢。“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只有名字也好,总比 让我们这些不会的人鬼画符要来得好。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嗯。” 恺政将空白的名牌纸留下后离开了。语翊也继续画着未完成的海报,但内心 却是复杂的。 自大一的迎新家聚后,她和维仁、恺政一直维系着良好的关系。三人之间亲 近、密切的互动,常让旁人觉得不可思议。例如,她不止一次因为维仁说心情不 好,在三更半夜时陪他到学校的成功湖畔散心聊天。又或者,她心情不好时,也 会跑到维仁和恺政的寝室找他们,待到凌晨时分才疲累地回宿舍就寝。 但他们总是对外宣称,三人之间只有“友情”,很纯粹的友情。 语翊不禁苦笑,她对维仁的感情的确如此,维仁对她亦是。但是她对恺政… … 早就不是朋友那幺简单的情感了。只是,无法说也不能说,她并不想破坏和 恺政的“朋友”关系。 也因为如此,语翊几乎无法拒绝恺政的要求。因为,她,卫语翊喜欢她的学 友,庄恺政。 但同时,她也无法拒绝维仁的要求,因为她不想让其它人觉得她对任何一人 有所偏爱。在想对恺政好时,她也会同样地对待维仁。因而,她博得了“好学友” 的名声,却常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唉,今天不知道会做到什幺时候了。”语翊轻叹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绝 对不可能只在名牌上写下名字而已。 就这样,美宣股在完成营队所需的美宣工作后,已将近凌晨一点。待语翊完 成恺政要求她帮忙制作的名牌时,已是凌晨三点了。 而这天,是营队正式营期第一天,为了迎接小朋友的到来,所有参加人员必 须在早上六点起床梳洗及准备。 换句话说,语翊这天只睡了三小时不到! “好,那我们今天会议就到这里结束,没问题的话,谢谢各位的参与。”升 上大三,已当上社长的恺政,在主持完冗长的例行社务会议后宣布散会。 所有的人闻言纷纷边整理手边资料,边起身笑闹着。 “明天星期六,不用上课,等等去夜游吧?”突然有人这样建议着。 大学生总是爱玩、爱闹,一听到夜游的提议,许多人纷纷大声附议。“好哇! 好哇!大家一起去玩个通宵吧。” 语翊低头默默收拾资料,她现在的身分是社团的执行秘书,相当于社长的得 力助手。 “语翊,”春芯靠过来。“你要不要去?” 她抬头对春芯一笑。“不了,我老了,睡眠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可是我想去……”春芯皱起眉头。 “那你去啊!”语翊轻扣了下春芯的头。“去吧。和你家那口子一起去玩, 别管我这孤家寡人的可怜人了。” “又这样说。”春芯脸上浮上两朵红云,轻抚微微疼动的头顶。 “我又不是想跟他去才去的。” 语翊但笑不语。春芯在大二时,和社团的一位男生走得近,自然而然成为情 侣后,这样玩笑似的对话就常出现在两人之间。 “语翊,你不去?”在一旁的恺政听到语翊与春芯的对话后,不禁询问。 “嗯。” “语翊,你最近怎幺了?感觉怪怪的,好象不太喜欢跟社团的人出去玩,也 不常找我和维仁聊天了。” “那是因为升上三年级了,大家都很忙呀。我总不能常常因为心情不好就跑 去烦你们,你们没空理我吧?”语翊压抑着心情,强迫自己笑着对恺政说:“况 且,你们自己不也很少找我了吗?” 对此,恺政无言以对。升上三年级后,他和维仁的课业的确很重,使得他们 不太有时间和语翊见面或聊天。 收拾好一大叠的资料,语翊往身上揽起。 “我会将这些东西放回社办后再离开,祝你们玩得愉快啰!”语翊笑着向恺 政及春芯道别。 从会议室走到社办,只是二楼到四楼的短距离,但对语翊来说,却像她和恺 政的距离一样,看似近,却是远,执行秘书的许多工作必须和社长接触。而这让 她分外感觉痛苦,因为她对恺政的感情已随着时日,愈发增加。 她只得不断避开与恺政不必要的接触。 她怕如果不这幺做的话,总有一天,她特意隐瞒的心思会被发现,她会控制 不住自己对恺政的爱恋,甚至造成她和恺政连朋友都当不成。 将开会的资料归档后,语翊熄了社办的灯,锁上门。却在转身时被站在身后 的人吓着。 “吓,恺政?!吓死我了!” “吓到你啦?真对不起。”恺政急忙向她道歉。“走,”拉起语翊的左手, “我们去看流星。” 在语翊还搞不清楚状况,来不及拒绝时,她已经让恺政拉至车棚,接着坐在 他机车后座上,往不知名的地方奔驰而去。 “我们要去哪里?”车行了约半小时后,语翊终于还是耐不住沉默,开口向 恺政询问去处。 “内湾,那边比较深山,比较没有光害,也应该比较容易看得到流星。”恺 政微微回过头来回答她的问题。“如果看不到的话,我们再到宝山水库附近看看。”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交谈。不久后,他们到了内湾附近,恺政找了个较不明 亮的地方停好机车。 “走吧。” 恺政自然地伸出手拉着语翊,在她前方带路。殊不知这样一个看似没什幺的 动作,却让语翊的心律大乱。她只能暗自庆幸漆黑的夜色让恺政看不见她发红发 烫的脸。 一路上,除了恺政偶尔开口要语翊小心点的提醒外,两人都没有交谈。直到 找了个视野佳的地方并肩坐下,恺政这才开口。 “语翊,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嗯,还好。为什幺这幺问?” “我跟维仁都觉得你最近怪怪的,但是你又不对我们说。”恺政面向语翊, 问: “我们这幺不可靠吗?” “不,你们很可靠,对我真的很好,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包容我的任性、 倾听我的心事,你知道我一直很高兴能认识你们,受你们照顾。”语翊的语气有 着不易察觉的无奈。“但是,有些事……很难说。”也不能说。语翊没有将这句 话说出。 “是吗?是……爱情方面吗?” 语翊惊慌地抬起头望向恺政,在黑暗中,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轮廓清晰 依旧。 “对不起,我不能说。” “那就是了吧!”恺政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说。“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 只是别忘了,我跟维仁随时在你身边。如果有什么不愉快想找人倾吐,随时欢迎 来找我们喔!”就像个大哥哥一样,恺政摸摸她的头。“咦?我现在才发现你头 发好软,好好摸喔!” 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恺政突然冒出这幺一句话,让语翊有点愣然,怎幺…… 话题转得这幺快? 也许是恺政想改变沉重的气氛吧?她如此想着。 “呃,对啊。我的发质很好。亏你老爱玩我的头发,以前没发现吗?” “的确没发现。”恺政不好意思地回答。“没想到你头发留这幺长,发质还 这幺好。”恺政伸手抓了一小撮,绕在手上把玩。 “是啊。”已经习惯维仁和恺政玩她头发的语翊微扬起嘴角,她对自己不需 多加保养却能柔软滑顺的头发,可是超有自信的呢! 恺政也许不知道,她会留这及腰的长发,是因为大一有次和他聊天,他无意 间提到:“我喜欢女孩子留长头发,看起来比较温柔秀气。”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让她大学三年,从没剪短过头发。甚至,就这样一直 留到现在及腰的长度。 “喂,你为什幺会突然带我来看流星?”语翊问恺政。 “因为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很想看流星,最近刚好又有流星雨嘛!就想说带你 来,顺便散散心啰!” “……谢谢。”语翊心中充满感动。 她知道恺政是真的关心她,维仁亦是。因此,即使再痛苦、再无奈,她也得 隐藏自己对恺政的爱恋。 “能认识你,真好。”语翊由衷地说着。 “说那甚幺话。朋友不就是该这样的吗?” “但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喔!我们是‘男的朋友’和‘女的朋友’。”语翊 顽皮地开玩笑。 “是啦!是啦!小笨蛋。”恺政面带笑容开玩笑地说。 “不要再说我是笨蛋了,我会翻脸喔!” “是、是、是。” 两人就这样一边玩闹,一边等待着流星雨的出现。 深夜时分,流星雨出现时,语翊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双眼闪闪发亮,情不 自禁地紧紧抓着恺政的手臂,边摇晃边喊着:“流星!流星耶!” 同时,她也悄悄在心中许下愿望:希望能和恺政成为恋人。如果不行的话, 那幺,希望能和他是永远的好朋友。 学校大门两侧种植的两排木棉树,在三、四月盛开后,也在六月的现在凋谢、 结成蒴果,继而裂开,白色的棉絮随风飘散各地,似乎也象征着毕业后,每个人 都将各奔东西。 恺政和维仁因为成绩优异,早在四月份即通过硕士班甄试,成为准研究生。 而她虽然还想继续进修,却在研究所考试失利,只好在毕业后转换身分,成为社 会新鲜人。 这天校园里分外拥挤,汽车、人群穿梭其间,好不热闹。许多家长都专程请 假来参加孩子们的毕业典礼。 语翊的父母也来了。 毕业典礼是在晚上举行,因此白天时,所有毕业生皆穿著学士服,忙着与亲 人或朋友照相留念。 语翊的父母打算和语翊一起至校园各处合影留念。巧的是,他们在图书馆总 馆前遇到了维仁。 “维仁!”语翊向他招手,并向父母介绍:“这是我父母。爸、妈,这就是 我常提到的学友——萧维仁,他很照顾我喔!” “伯父、伯母好!”维仁有礼貌地向语翊的父母打招呼。 “萧同学是吗?你父母呢?”语翊的父亲卫鸿昌亲切地问。 “伯父叫我维仁就好。”维仁笑说:“我家在高雄太远了,典礼又在晚上, 他们不能来。反正我还要念研究所,以后还有机会。” “这样啊,那你和语翊一起照张相留念吧。”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结果,维仁不只和语翊照了一张相。在语翊父母的坚持下,他也陪同做了一 次校园巡礼,并照了不少相片。 “维仁,恺政呢?”在前住校园著名的梅园路上,语翊关心地问。 “他啊,”维仁听到语翊问起恺政,不禁笑得十分夸张。“他家来了一堆亲 戚,大概有十来人,和我们当初上成功岭会见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形,吓死人 了!” “啊!这样就没机会跟他照相了。”语翊原本开心明亮的脸蛋不禁一黯。 “放心啦!还有时间,我们又不是马上毕业,之后还要毕业考,考完才算真 正毕业,你忘了吗?”维仁温柔地安慰语翊。 “嗯,对耶,我还真忘了呢!”语翊的俏脸染上喜悦的淡粉色,开心地说: “晚上毕业典礼结束后,一起到大草坪看烟火吧!记得找恺政一起喔!” “好,如果遇到他,我会转告他。” “那如果没遇到呢?”语翊忙追问。 “呃……打手机啊!不然手机是用来做什幺的?” “那你要记得喔!” “咦?我?”维仁闻言感到愕然。 “对,你!”语翊以不容反驳的语气,笑着对维仁说。 “好、好、好,我就我。”维仁露出“真受不了你”的表情。“那典礼结束 后,我们约在礼堂左手边无障碍空间那里。” “嗯。好。” 一想到晚上能见到恺政,语翊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一旁的维仁看到这样的 语翊,却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