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请爱最近的那棵银杏树(2) 他举着我的胸衣,面不改色,像举着他的白色袜子一样。 我们都忘记了脸红。我们的生活缠在一起了,请别问我怎么办。 旋转木马 嘉年华终于来到了。 我心底里悄悄盼了很久。他不情愿地放弃了一场篮球赛。 他不知道,我只是一直在盼望一次旋转木马,无论是小女孩还是大女孩都钟 爱的旋转木马。据说,旋转木马上有一场童话,能够把人带进轮回。 音乐响起来,我骑着白马。我看见他在人群里招手,微微泛青的下巴,有些 困倦的笑容,他是每天忙着编程序、忙着攒钱买房子的我的老马。 我骑着白马,第二次看见他,他依然站在人群里招手,他的脸上有跳跃的阳 光。 真奇怪啊,他像是我的指南针,不管那人群多么庞大,他只要招招手,我就 能望见他。 可是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我仍旧没有走进童话里的轮回。我很想再坐一次, 他说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只是很想遇到某一年四月微雨的午后,那个叫马嘉年的俊朗少年。 我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我已经走进了一场轮回。 求婚 出租车在砖红色的居民楼前停下,洋槐树的树荫落在红色的车子上,邻居老 太太们在楼梯口打牌,司机大哥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说:“二十五块六。” 马嘉年手里捏着钱包,没有动。他忽然看着我:“如果,你付了这次车费, 我就娶你。”我愣了愣,推开车门,自顾自地下了车。 傻瓜才听不出来,这是一场充满创意的求婚。 若是在三年之前,我会雀跃着把我口袋里的纸票加钢蹦都递给司机大哥,与 以爱的名义同居相比,我更渴望以爱的名义结婚。 可是,马嘉年,现在我们以什么名义结婚呢?结婚啊,它不只是穿一件雪白 漂亮的婚纱那样简单。结婚啊,它意味着我们要把余生都放进搅拌机里,不停旋 转。 马嘉年在楼梯口沮丧地喊我:“程蓝,你不想让我娶你吗?” 我很平静地回头:“我身上没带钱啊。” 我想,不是爱不见了,而是我失去了那一年想要给你写一封情书的勇气。 分开旅行 粉红色的闹钟还没有吵闹,我已经安静地穿上了外套。 马嘉年还在睡,像孩子一样把脸贴在柔软的大枕头上。我展开一页纸,想要 认真地写下什么,比如说,一笔一划写上他的名字,嗨,马嘉年,我要离开你了。 可是,这很艰难,比写一封情书还艰难。 我终于什么都没写,大大的白色A4纸贴在冰箱门上,让人看了充满想象。 我拎着旅行箱坐在楼下的早餐摊上,只要吃完面前的小糖饼,我就会义无返 顾地离开马嘉年了。做糖饼的大婶收了我的钱:“是不是还要两块红豆沙饼,你 家小马爱吃的。” 生活就像一台复印机,有一些日子被明目张胆地亮在明处。我心里说,把这 两块红豆沙饼送上楼,我就离开,绝对不拖延。 马嘉年正在翻衣柜:“你去买早点了?我的格子衬衫在哪儿啊?” “左边数第六件。”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回答。 他走过来,胡子拉楂地亲了我一口:“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他美滋滋地 吃着饼,完全看不出我正走在逃离他的路上。 时钟叮当着划过了八点钟。我错过了今早去云南的航班。 习惯马嘉年给我讲银杏树的爱情。 银杏树只会爱上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树,如果那棵树死掉了,那么这棵银杏树 一辈子都会孤单地度过,再不会爱上其他的树。 我们就是那两棵银杏树吗?他从来都没有明确地说。就好像,他第一次约我 的时候,只是说同打一把伞,而不是甜腻腻地说他爱我;就好像,我始终都没有 在白色的纸上写下成行的情书。可是,已经习惯了一起度日。习惯,是比爱情更 实在的东西,两个人成了彼此的习惯,再想戒掉就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我收起了旅行箱,也许有一天,我还会拿出它,在楼下转一圈,然后再回到 马嘉年身边。 我们已经缠在一起了,不然,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