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些天,王浩天在工作上蛮顺利的。从平顶山回来,他把采访的情况给主任 作了汇报,汇报的时候特别强调了地方党委政府解决问题的态度,建议稿子先不 发,看问题解决的情况再说,私下又给了主任两条“玉溪”烟,主任也就按他说 的给分管领导说了,也建议等一等。接着王浩天又给边厂长打电话,要他处理好 农民的事情,别让农民再上访;同时他又给宣传部万部长打电话,让宣传部给报 社发一个公函,内容无非是欢迎报社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监督,对农民反映的问题 一定认真对待,并做出妥善处理,最后落脚点是先不发稿子;然后他又给农民代 表打电话,让他们去找纸厂好好谈谈,要把解决问题作为重点。 如此安排完,王浩天都有点佩服自己了。很快,县委宣传部的公函来了,又 过了几天,农民也打来电话,问题解决得很圆满,对王记者很感激,后来还写给 报社老总了一封感谢信,老总在大会上还表扬了王浩天。 在生活上,王浩天有点茫然了,他和老婆的病虽然都治好了,可武丽娜始终 不放话,关系一直就那么僵持,闹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十一放假,回去呆了两 天,武丽娜连碰都不让碰。话也少了,不到非说不可她是坚决不说,说了也是很 少的几个字,“喂,吃饭了”,“韶玉要吃牛肉,你上街买点”,说出来的话也 是硬梆梆的,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王浩天心里想急,几次都想说开,反正这事是做了,你武丽娜究竟想干啥? 总不能一直冷战下去吧?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自己犯了原则性错误,还不 让人家耍耍性子呀。没办法,等吧,总不能老阴天,就不云开日出了。 呆到第三天,王浩天实在受不了家里的沉闷,吃过早饭就对武丽娜说:“丽 娜,我走吧。” “走呗,谁管你了。” “好吧,我在家你看着也不顺眼,我就不在家烦你了。” 武丽娜只管做自己的家务,不说话,也不看他。王浩天多希望她能说你别走, 那怕不直着说,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武丽娜什么也没说,对他走好像就没有什么 感觉。王浩天一时心里酸酸的,眼里也涩涩的,好像要流泪。但他忍着没让泪水 流出来。 他又说:“过了国庆节学校可能要让你去试讲,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调动了。” “丽娜,你不能拿一辈子的事情赌气吧?” “不是赌气,是我真的不愿意去。” “好吧,你再考虑考虑。” 武丽娜的态度很坚决,这是王浩天没有想到的。他也不再劝她,知道劝也不 管用。就拿了东西走出了家门,武丽娜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做家务。 出了学校门,王浩天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尽管是自己先对不起她,可武丽娜 这样对他他感觉还是很委屈,有点过分。 女人有很多种,有的麦秸火脾气,看着挺厉害,可她吵上一架,烧过一阵马 上就凉下来;有的平时看起来很温顺,也很随和,可一旦拗起来那是什么办法也 不行。武丽娜就是属于后一种“拗”的女人。当初家里反对她与王浩天好,她爹 说:“不行,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弄了个正式教师,寻个女婿是个临时的,还不 叫人家笑掉大牙呀。”娘也说:“妞唉,你爹说得对着哩,你得听。”她不说话, 坐在她家的堂屋正当门的一个小马扎上开始嘤嘤地哭,声音也不大,一哭就是五 个多小时,从吃过中午饭一直到天黑,连姿势都不变,谁说啥都没用。爹在院子 里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你看这妮……”娘也直叹气,最后爹只好妥协,说 :“不管你了,不管你了,别哭了妮……” 在对待王浩天这件事情上,武丽娜也劝自己,原谅他吧,男人,犯这样的错 误也正常。她无人可说,就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在县城纸厂工作,跟没事人一样 劝她:“娜呀,这算啥呀,别说他在省城当记者,现在连卖麦秸的人都去找小姐, 你就想开点吧。啊,娜,可别再生气了。” 武丽娜听了姐的话,总感觉不是个滋味,卖麦秸的人怎么样都跟自己没关系, 他们找小姐自己老公就也得找小姐呀?她脑海里老出现王浩天与别的女人在一起 的画面,越想越恶心,后来她看见他也生出一种厌恶,这病就坐在心里了,她再 也走不出这个阴影。 王浩天顺着学校门口的公路向西走,本来不用走就可以拦到去县城的车,可 他不想在学校门口停留,碰见谁问起来也不好说。就挎着包慢悠悠地走,一边走 一边往后看是否来车了。 学校坐落在这个乡镇的东边,往西走不远就是集镇,镇政府及镇直各站所都 集中在一个大院里。此时,集上人还不多。王浩天一直走到镇政府大门口,也没 有过来车,他就继续往前走。偶尔碰见一个熟人,就点点头打个招呼。走到集镇 西边一个向北的路口,他停了下来。顺着这条不宽的柏油路,向北走不到两公里, 就是他曾经工作过十年之久的学校——镇二中,他亲爱的万红如今还在那里工作。 想起万红,他的心有些激动,她已经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说去看他,都被他挡住了。 有了这次性病事件,他看到了给武丽娜带来的伤害太大了,他不想再与万红这样 下去了,应该有个了断,让万红找个男朋友好好生活。但今天走到这里,他心里 就想起了万红的种种风情与温柔,在心里默默念着:万红,你要能从这里路过多 好呀。这样一想他不觉就笑了,又想,哪会这么巧,偏偏她会从这里路过。他就 向北那么望了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路上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骑着车走来,他 心里就说,不会是万红吧?他就定定的看着“红衣服”缓缓走过来,先是可以肯 定是女的,再近些可以肯定是个年轻女性,等那红衣服突然就停在了他面前,他 就禁不住喊了一声:“万红,真的是你呀!” 万红也惊奇不已,说:“你怎么在这里呀?” “等你呀,我知道你会从这过,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怕是躲都来不及吧?会等我?看样子是要走呀,不是都放长假吗?” “哪会呀,我想你都快出毛病了,怎么会躲你呢。有事,我要值班,得回去 了。” “谁信呀,都多长时间了,打一次电话忙,打一次电话忙,怕是找了中原的 姑娘把我给忘了吧?”万红一副吃醋的样子。 “看你,净瞎想,你要有时间,现在就跟我走。”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这两天正好调了课休息,本来准备去县城找同学玩的, 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我就不顾羞耻跟你走了。你等会,我把车子放在教办室院里。” 万红说着骑上车往东走了。 王浩天一时就愣在那里。说实话,他想她,可又不想继续那种没有归宿的游 戏。再说,正因为自己的出轨跟老婆闹着,一出门又跟别的女人搅到一块了,你 王浩天还有点心眼没?可既然说了,又不好再反悔,只好再犯一次错误了。感情 又一次战胜了理智。 中午十二点多一点,就到了中原。下了车,王浩天先领万红到门口的饭店吃 了饭,然后才回家。回到家,王浩天让万红在家里简单擦洗一下,自己跑到门口 的成人用品店里买了一盒保险套。自己虽然病好了,可保不准会不会复发,还是 安全第一吧,不能再把这种祸害传递给万红了。 回到家,万红早就等不上了,王浩天要带套,她却不乐意。他只好说:“怕 再跟三年前那次一样,让你怀孕了,你多受罪呀。” 她也不再说什么,等他把套戴好,就迫不及待地跨上去疯狂,嘴里喊着: “王浩天,我恨你,我要弄死你……” 完事后,王浩天突然想起,倪红斌还拿着他门上的钥匙。当初倪红斌把自己 的钥匙交给他,他也马上把自己的钥匙给了她一把,也算是对她的回赠吧。虽然 平时她自己很少过来,这几天她知道他放假回老家了不会来,可总是有点隐隐的 担心,就爬起来把门锁拌死了。 女人的感觉真是准确,王浩天这个细节引起了万红的注意,她趴在那懒洋洋 的说:“怎么,是不是还有人拿这屋里的钥匙?你怕她突然过来?” “又瞎说,我这破地方谁会来呀?你看这里像有女人的地方吗?” “有女人的地方怎么了?还有标记呀?”她一把抱着他,又说:“好天,你 要一辈子对我好,我不图名份,也不管你跟谁好,你只要还对我好就行了。” “傻丫头,还用你说呀。”王浩天说着坐起来,“不过,我得给你说,你不 小了,该考虑自己的问题了,找个吧,我不能老拖着你吧?” “不,我现在还不想找。人家说如果一个男人劝自己的情人找对象,就是不 爱她了,你是不是厌倦了?还是另有新欢了?”万红说着就想哭了。 王浩天就抱着她,哄她,两个人就抱着在被窝里说话。最终,王浩天就把性 病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当然,他隐瞒了与李雪的关系,只说自己找小姐了。 “红,说句心里话,我爱丽娜和孩子,也爱你,可我一个人在中原,你知道 有多难?其他的都能忍受,就是到晚上,寂寞难耐呀,你肯定会说,寂寞难耐就 去胡来呀?我算是为自己开脱吧,反正这样了。” 万红虽然酸溜溜的,但反应是淡淡的,只是嘴不饶人:“伟大的王浩天记者 去嫖妓,也应该是一条好新闻,你们报纸应该好好报道一下。” 王浩天也不辩解,她说了几句也就过去了。不过她最后说的话还是把他吓了 一跳:“要是武丽娜不要你了,你肯娶我吗?我愿意嫁给你,而且不顾前嫌,好 好对你。” “你别吓我了,武丽娜真会不要我?不会的,还有韶玉呢,不会的,不会的。” “我要你回答我,我说的是‘要是’。” “乖,你可别再给我制造压力了,我够堵得慌了,没有要是,你多给我说点 希望吧。” “看把你吓的,连句话都不敢说,不够意思,白跟你好这几年。”万红虽然 这样说,并没有真生气。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直到接近五点才醒过来。醒来,王浩天就给郑少 铭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是否有空,想一起坐坐顺便说点事,还特别叮嘱不能带 夫人。 郑少铭正在家里没事闷着。企业生产上虽然不放假,但行管上的人除了留几 个值班人员,其他人还可以休息几天,他就趁早给头说了,要好好歇几天,可刚 在家呆了两天,就憋不住了,总想出去遛遛。这平时工作忙的人,猛一闲下来, 真的是不习惯。看来这能歇得住也是一种福气。他老婆芮秀就说:“你是天生的 劳作命,让你歇你不舒服,让你闲着好比把一只经常乱跑的狗关在笼子里,不把 你急坏才怪哩。” 郑少铭接了王浩天的电话,就开车跑了出来,到关虎屯接他,到了才知道还 有一个姑娘,不用问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两个人上了车,王浩天作了介绍。郑 少铭就说:“今天你别请我了,还是我请你吧,我们单位有定点饭店,还能沾点 光,好天你就省点吧。” 万红早知道郑少铭,只是没见过面,也不拘束,就说:“还是当领导好呀, 今天就跟着郑总吃党的啦。” “能请万老师吃饭,也是我无比的荣幸,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王浩天听两个人逗嘴,就说:“别,别,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说点别的 吧,别瞎客气了。” “怎么了王大记者,我跟万老师说话你吃醋呀?老同学呢,小气!” “这话说的,郑总是正人君子,我吃什么醋呀?” 说话间,已到了一家饭店。郑少铭停了车进去,饭店从服务员到经理都热情 打招呼。安排在一个小包间,点了菜,郑少铭出去又接过来一个叫楚红玉的姑娘, 二十多岁的样子,留着短披肩发,个子不高,但很匀称,看起来小巧玲珑,眉眼 长得都很精明。楚红玉见了万红只叫姐,亲热的跟亲姐妹一样。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郑少铭应为还开车,就没有喝白酒,拿了一瓶干 红葡萄酒。说话间,王浩天讲了一个关于武陟人的段子:说一武陟人上街,看到 卖猪肉的,就上前用两手摸着猪肉说:“这肉真不错”,可说过了并不买,只是 拿手在猪肉上来回蹭,连手背上都蹭满了油,这人回家后,就把手放锅里洗了, 做了一锅煮油面条,等老婆回家,如此这般说给老婆,老婆却沉下脸骂了他一顿 :“你个傻球货,都不知道放水缸里洗洗手,能多吃几顿猪油面条!”这人很委 屈,遂到街上如此这般说给街坊邻居,让大家评理老婆该不该骂他,众人听了, 都说:“该骂,你他妈真不会过,你要是在井里洗洗手,全村人不都能吃上猪油 面条了?” 几个人都笑了,楚红玉笑过后却说:“王大哥,得罚你一杯酒,你这是绕着 弯子骂我们武陟人呢。” “看这弄得,少铭也不早点说,谁知道你老妹是武陟人啊,对不起,这酒我 喝。”王浩天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又说:“不过这也不仅仅是说武陟人扣门儿, 也在说他们会生活呀。” 郑少铭说:“那武陟人也不喜欢听,咱这里没滑县人吧?我讲个滑县人的段 子。滑县人说话喜欢带口头禅‘靠’,特别是男人在一起说话,‘靠’来‘靠’ 去,成为一景。一个滑县人在火车上遇到了河南老乡,一听口音差不多,那人就 问滑县人:你是哪的?滑县人就说:滑县的,那人又说:我看咋不像呀,滑县人 一听就急了,说:靠咋不像呀?那人马上说‘像像像’。” 说笑了一会,王浩天趁万红跟楚红玉上洗手间的机会给郑少铭说了自己的 “性病事件”,让他帮自己做武丽娜的工作。郑少铭这才知道王浩天来中原这三 年多是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王浩天也学会‘挡宝’了,不过水平次了点,怎么能弄上病,还传给老婆。” 郑少铭很诡秘地笑笑,“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事,你说中原有几个男人不‘挡宝’? 回头我给她打电话说。还能拿这点事情休了你呀?” 郑少铭所说的“挡宝”,是中原方言,意思就是找情人,女人找情人也叫 “挡宝”。他在企业,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对中原的情况他知道得更多。他头头 是道地讲起了男人“泡妞”的四种境界:最低境界是泡小姐,也就是找“鸡”, 这不用水平,只要有钱就行;水平稍高点的泡小女孩,就是找年龄小、涉世不深 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单纯,好骗,不用下太大的功夫,花太多的钱就能到; 再就是泡大龄女孩或离婚女人,这些女人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泡到手的 难度相对大,需要下点功夫;最高水平的是跑别人的老婆,这难度更大,从别人 怀里“抢”女人,不是仅仅有钱就能解决问题的。 王浩天听后大笑,说:“郑少铭都成泡妞专家了。说说你这位红玉小姐吧, 据我推测,你还有其他女人,是吧?” “这些都是我在酒桌上听人说的,感觉有趣。红玉吧,很简单,她刚来中原 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我看她可爱,又知道还是个高中生,就让她去一个朋友的 公司做了出纳。其他女人不能说没有,你知道,芮秀看我看得紧,机会很少,联 系一少,关系慢慢也就淡了。也就是红玉,比较上心,联系多一些。” 正说着,万红与楚红玉从外边进来。万红看他们突然停了话题,就说:“你 们在说啥见不得人的话呀,我们一过来就不说了。” 郑少铭说:“我正在审问王浩天,万老师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上了他的当?” 万红说:“我也正想着问红玉,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上了你的当。” 吃过饭,他们又换了一个能唱歌的房间,尽情地唱歌,郑少铭还与楚红玉跳 舞,一直玩到很晚才回家。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