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从老家回来,李雪一直在张罗她的生日。没几天了,11月2 日,农历10月7 日,她将迎来她的十八岁生日。对她来说,这个生日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这是 她来到中原过的第一个生日。如果仅仅从此她长大成人来说,自从她离开姑奶家, 开始自己工作,实际就长大成人了,尽管那时年龄还不够十八岁,但她已经完全 靠自己养活自己了,尽管她所走的路子并不光彩。想想吧,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能 在这样一个省会城市生存下去,不光需要勇气,走这样的路子也是无可奈何的悲 剧。 以前参加姐妹们的生日,十几个人或者更多的人聚在一起,一起喝酒,唱生 日歌,吃长寿面,吃蛋糕,特别是互相把蛋糕的奶油抹在脸上的戏闹,让她很羡 慕。不过这需要花几百块钱,她一直都想着自己也体体面面地过一个生日。 她先给要好的姐妹们打电话,谁能来,谁不能来,谁带男朋友,谁不带男朋 友,都一一说好了,有十几个人。接着,她确定让哪个男士参加她这个生日宴会, 想来想去,还是先给王浩天打了电话,很诚恳地邀请他。王浩天没有拒绝,但也 没有答应,只说到时候看,尽量参加。这给李雪出了个难题,到时他要不来,连 个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未免太没面子。一时又不敢邀请别的男士,如果两个男 人碰到一起,她又不好处理这个场面,对谁热了,对谁凉了,闹不好会不欢而散。 确定了人数,她又开始找饭店。太高档了,花钱太多,自己心疼,也会让其 他姐妹有想法,你李雪有钱,烧包呀?开这样的头多花钱还不讨好。太抵挡了又 不行,别人会你扣门,吃不好喝不好,本来是高兴事最后弄得别别扭扭,反倒失 去了意义。还得考虑路的远近,自己多跑点路没关系,尽量照顾别人。这样算计 着,就定在了城东路与商城路交叉口的金华酒店。前厅经理说,过生日都坐在一 起有气氛,二十多个人可以定那个二十四人台的大包间,菜按两桌上,八个凉菜, 八个热菜,两桌就是三十二个菜,很大气,打完折五百六,主食免费,另外再免 费送一个生日蛋糕。李雪又看了菜单,感觉挺划算。 定好了,她又赶早买了四瓶白酒,两瓶红酒,可乐、雪碧各三大瓶,烟四盒。 自带酒水可以省点钱,能省则省吧。 生日前一天,李雪再次给王浩天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来,王浩天说应该能来。 李雪这才放了心。 生日这天上午,李雪又一个人一个人打电话通知,生怕谁忘了。下午四点多 一点,她就赶到饭店,把酒水、烟拿过去,又买了些瓜子、糖果摆好,开始等人。 包间的落地窗临着大街,透过纱帘,可以清楚的看见街上的情景。她一个人 坐在房间,惬意地抽着烟,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心里生出了许多感想。 两年前,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转眼,她已经成了风月场上的风情女 人。是呀,尽管她才十八岁,可她所经历所理解的人生,可以说超过了很多成年 女性。毕竟,这是一个最能体现世态炎凉、生活残酷的世界。 五点多的时候,李雪给王浩天打电话,想让他早点到。王浩天倒很爽快,说 五点半下班马上赶过去。李雪情绪马上就激昂起来,她跑到门口好几趟,对迎宾 小姐说了几遍有参加李小姐生日的客人到桃源厅。 她上午特意做了头,把头发烫了烫,前边的头发都往后梳,然后用一方红头 巾把头发高高的扎起来,波浪似的头发在脑后绽开了一朵花;额头上戴一个宽宽 的粉色发箍,显得很新潮。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发现她的眼睫毛也烫了,翘翘的, 显得眼睛更大了;眼部用了银色的眼影;脸上用了白色的粉,让她的皮肤显得更 白;嘴唇抹了淡淡的粉红的唇膏;衣服也是特意买的,上衣的外衣是一件玉白色 的小茄克,此时脱掉挂在房间的衣架上,里边是一件束身的水红色鸡心领丝光羊 毛衫,下身是肉色的连体袜配着红黑相间的大方格短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高帮 旅游鞋。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喜庆,如果她再穿上红色的裙子和鞋子,你肯定会 把她当成新婚的新娘。 将近六点,王浩天第一个赶到,李雪很激动地拥抱了他。王浩天也显得很热 情,他不但手里拿着一束红色玫瑰花,还给她买了生日礼物,一个很精致的随身 录放机,这时她没有想到的。王浩天这个男人,还是挺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天已经开始发暗,大街上的路灯也亮起来。接着,一下子来了四个姐妹,一 个个都花枝招展。李雪就一个一个给王浩天介绍,这个是小红,红姐;那个是小 玉,玉姐;这是小凤,凤姐;她是小娜,就她比我小,小一个多月。王浩天看了, 总感觉她们身上说不清什么地方有着风尘女子所特有的味道,也许是穿着打扮太 张扬了?也许是长期在那种场合生活留下的痕迹?反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 不是所谓的良家女子。 王浩天就以李雪男朋友的身份招呼大家,把带来的生日礼物一一收好。他事 先对李雪说了,不要对别人说出他的身份,他总感觉与这个圈子里的人在一起有 点别扭,抑或是有点不光彩。 水莲也来了,王浩天见过她。她还是文文气气的,不多说话,坐在那里嗑瓜 子。 后来又不断来了几拨,有五个女孩还带了“男朋友”,二十多一点的女孩, “男朋友”都是三十多岁,显然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他们都西装革履, 脱掉外衣都是名牌衬衣、名牌体恤,一看就知道经济状况不错。几个男人坐到一 起,也不知道是在这种情况下感到不好意思,还是都在表现自己的高傲,也许是 想在自己的女友面前表现得稳重一些,除了王浩天,另外的五个男人都不大说话, 大概是男人们在这种场合下不知道谈论什么话题吧? 叫小红的姑娘见几个男人都文文气气的不说话,就对他们说:“喂,我说几 位男士,都别装绅士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呐,见了女孩子,先夸人漂亮,再 说手机好,然后拿人家的手机看,其实是想搞人家的手机号。一离开就打电话, 第一次是约一起吃饭,第二次就该约一起游泳了,第三次就想开房间了。”说完, 小红就是一阵放肆的笑。 叫小娜的姑娘接着小红的话又说:“小红,你说的还不全,男人第一次与女 孩约会,就开始倾诉苦衷,什么家庭不幸福,夫妻感情不和,说得跟真的一样, 会表演的还流眼泪。然后就抓住女孩的手说,我喜欢你。” 王浩天感觉她们说得很有意思,就说:“你们都是从哪知道的呀?谁还说?” “我说句你们不愿听的话,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追你的时候,你要星星他 不给你送月亮,为了能与女孩上床,什么都敢答应,说你要离婚,他就说离婚, 说你要娶我,他就说娶你,可事后他好像什么都忘了,再不提那档子事了,等你 再问他,他反而问你,我说了吗?”说这话的是小玉,她好像很气愤,大概遭遇 过这样的男人吧。 几个男人被数落得抬不起头。阮惠就说:“你们给几位哥留点面子吧,还带 都是咱姐们儿的朋友,不说了,不说了。” 水莲静静地听着几个姑娘的话,感觉她们说得不完全对。杨起就不是这样, 他是没有刚认识她的时候对她很好了,但对她一直都很尊重,不管走到哪一步, 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当然,杨起也给她说过夫妻感情不好的话,也说过娶她的话, 虽然还没有兑现,却都承认自己说过的话,看来他还是一个好男人。 临近七点,人才到齐。按王浩天的安排,李雪在买单席坐定,他自己在李雪 对面主陪席坐好,然后让阮惠坐在主宾席。剩下的就随便坐。开始几个男人就与 自己的女友挨着坐,王浩天就让几个男人坐到一起,这样男士都喝白酒,倒酒、 行酒令都方便。 凉菜很快上来,开始喝酒。 喝起来才知道,这里大部分女性都喝白酒,基本上都抽烟,男士们倒是都喝 得很文雅,也只有王浩天和另外一个人抽烟。 酒过三巡,前厅经理便提议上蛋糕,这样一会就可以光说喝酒的事了。 接着,房间的灯灭了,少许,门外传来“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门一 开,一辆放着蛋糕的推车进来,十八只蜡烛摇曳生辉,前厅经理带着四个服务员, 唱着生日歌,房间里客人也跟着唱起来,刹那,歌声充满了整个包间,李雪早已 感动得泪流满面,不停的说谢谢。服务员把蛋糕放到李雪面前,她含着泪水吹灭 了蜡烛,接下来是一片掌声,随之灯亮了,很多女孩受感染都含着眼泪。在这远 离家乡的都市,一帮子朋友能聚到一起,共同为一个人的生日祝福,确实充满了 温情。 接下来是分蛋糕。当与李雪挨着坐的阮惠第一个把奶油抹到李雪脸上的时候, 奶油行动便迅速扩展的每一个人脸上,战斗大概只有两分钟,人人脸上、手上都 沾着粘呼呼的奶油,却都笑嘻嘻的。李雪幸福的眼泪一直往外涌,她不在乎谁给 她送了什么礼物,在乎的就是这种在一起的亲密与温馨。 蛋糕处理完毕,便开始互相敬酒,十几个年轻女性很快就开始兴奋,把倒好 的红酒撂在了一边,用高脚杯碰白酒。这时,一个个女孩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个叫小红的姑娘现在已经接了阮惠的店成了老板,她优雅地用食指与中指 的第一截夹住一支烟,吐出一团烟雾,对李雪说:“小丽(李雪的‘艺名’), 你现在可以了,长大了,来,姐祝你生日快乐。喝,靠,今天都喝好。”说着一 仰脖子,把高脚杯里足有半杯的白酒一口喝下。 然后小红又给自己倒上些酒对阮惠说:“惠姐,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敬你一 杯,干。”一仰脖子又喝干了。 这边,带男朋友的女孩开始喝得少,一会也都纷纷碰杯。不大会,酒桌上的 女士们就乱作一团,你给我敬酒,我给你倒酒,说话声、碰杯声响成一片。 王浩天劝几个男人喝,开始都不相应,都是象征性地抿一点。他看女士还喝 得那么豪爽,就说:“弟兄们,人家女孩子还喝得龙飞凤舞,咱几个男爷们也不 能这么熊吧?我带头,喝。”说着搞了一个完美的喝酒三部曲动作,最后把酒杯 底朝天晃了晃。 “喝。”五个人一起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杯底朝天,都晃晃,然后相视一 笑。 “按说我们都是连襟,就别客气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大点的男士说了这句 话,几个男人都笑了。 接下来,男人们也乱作一团,你给我敬酒,我给你倒酒,互相都叫着老兄, 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哥谁是弟。可大家都心照不宣,互相不打听姓名,不打听来历。 生日宴会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多,把饭店里所有的客人都熬败了,酒喝完 了,烟抽完了,才宣告结束。清醒的各自打的回家,两个喝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子 成了这个宴会的后遗症,李雪不得不与王浩天把她俩拉到李雪家,安排在床上睡 好,她自己睡沙发,王浩天打的回自己家。 王浩天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尽管他对今天参加这个生日宴会不很情 愿,但还算开心。人嘛,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他虽然下决心要与李雪决断,但 碰上这种情况,你又怎么去拒绝?他还算一个有情有意的男人吧。 王浩天走后,两个喝多的姐妹睡得很安稳,李雪却睡不着了。她一直很兴奋, 尽管她也没少喝酒,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晕,她躺在沙发上,望着黑冬冬的屋子, 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忽然觉得,要是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男朋友,与自己朝夕相处,相互体 贴,相互关爱,那该有多好呀……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