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迷迷糊糊地在操场上盲目地走着圆圈,时间在那短暂的一瞬凝为了永恒。我 知道,当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不仅伤害了贺昔,更为自己套上 了一副永生愧疚的枷锁。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神情恍惚地回到寝室,看见大灰狼正 抱着电话在我床上翻来滚去的笑得接不上气。那样子像极一头发情的公猪。我把一 腔怒火朝他白花花的屁股上发泄下去,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伴随着我的无敌鸳鸯腿 响彻宿舍。大灰狼把电话塞给我,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脸淫笑地揶揄我说,处女膜 终结者你又有工作了。我没好气地骂他未央生的儿子。 大灰狼其他长处没有,惟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那张臭嘴,他骂人几乎都很艺术。 比如我们都叫那个公寓女辅导员为骚货,因为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从不敲门, 直接就拿钥匙往锁眼里插。每每听见那个声音,我们都会手忙脚乱地穿裤子以免走 露春色。这让我们非常痛恨她,觉得她一定有窥阴癖,所以我们都一直认同她是个 骚货。 但是大灰狼从不叫她为骚货,他叫那女人为马叉虫。起初我们都不明白,便向 他请教。大灰狼一笔一笔地凌空给我们描摹:左边是一个马字,右边的上面是个叉 字,下面是个虫字。这时我们便都会明白大灰狼的高明之处,一起戏谑他是个人虫。 接过电话之后,一个母夜叉的声音在电话里骤然响起,吓得我差点没把电话扔 下楼去。我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之后,终于弄明白这是一位中文系的师妹,她说今天 一直坐在第一排看我精彩的辩论。我心里很是不屑,觉得自己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地 吹牛皮居然也能赢得小妹妹的青睐,这真是麻秆搭桥——担当不起。当然,小师妹 迫不及待地表达了她对我的高山仰止之情。我心里犯堵,应付了几句就趁她思索下 一句台词的空当,借口洗澡挂掉了电话。 黑炭本来在醉生梦死地玩着传奇,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我心里一定 有什么事情不爽,正好他还没吃晚饭,就不由分说地要拉我去学校外面的小餐馆。 大灰狼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身后手舞足蹈地唱着“我的心太乱,有一些空白”。 本来我心里就够乱的,经他这么一勾,更是别有忧愁暗恨生。我一声怒吼——关掉 你的猿声机!吓得大灰狼屁滚尿流地瞪着一双色狼眼盯了我半天,忽然没头没脑地 问了黑炭一句,他是不是被人灌了炸药?黑炭没理他,只是对他做了个“我鄙视你” 的手势,然后就一副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样子不再说话。 三个人默默地踩着校园小路上的落叶,向那块我们预测着将来会因为我们而成 为名人遗迹的小餐馆走去。那一晚,我们仨,大杯喝酒,大口吃肉。没有人问为什 么有人会不开心,就像我们在一起从来不问对方女友是不是处女一样。彼此心知肚 明,天窗都不用打开,我们照样说亮话。喝酒无需理由,虽然常常借酒浇愁,可愁 苦总是没有缘由的,所以从来酒场英雄都是情场败将,因为他们总是会比常人无端 生出许多寂寞的理由来。那一晚,我懂得了一种滋味,叫做自取其辱。 我与贺昔之间的分手其实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情断义绝。记得分手后我给贺昔 打电话,她总是会哭着告诉我说,“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但我真的不能接受那样 的事实。因为我们无法回到从前。” 从前?什么是“从前”?“从前”就是两个人用来回忆往事时彼此搪塞的借口。 我与贺昔之间的从前就是一场借口,两个彼此陌生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彼 此厮杀了一场青春的战役。我的武器是金钱与智慧,贺昔的武器是美丽与气质。感 情的战役永远没有胜者,我输了全部,贺昔也没赢到任何好处。 虽然人家都说食草动物应该彼此相爱,可为什么食肉动物就要互相伤害?我伤 害了贺昔,她也伤害了我,我们之间那场无疾而终的爱情没给彼此留下任何美好的 回忆,只有无尽的伤痛像万把剪刀,时时剪断思念的绳索,让那些朦胧的年华在手 中颤抖,点点滴滴从情感的漩涡中涅槃而飞,烟影全无。可伤痛却愈发沉淀,在爱 情的最深处,那些往事也慢慢风化,最终结为化石,铸进了生命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