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男人是在大海游泳的人,女人是在浴缸游泳的人,所形成的世界观是不一样的。 小美认为我家的书房太暗,我却认为窗外的阳光太刺眼。小美在客厅看资料,我也 在客厅里看小说。老妈和老头子都不在,下午的时候他们大抵是要去河边晒晒太阳 的。 我睁着眼睛盯着小美看了半天,她一直在削那只苹果,削完了皮,接着削果仁, 最后只剩下一个核,送进嘴里,嚓的一声咬得脆响,像只野兽。我不明白小美为什 么总那么怪异,她不仅吃苹果与众不同,连她走路的姿势,看人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她喜欢将双腿绷得笔直,用眼睛的余光扫视四周。男人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个 特立独行的女人。或许小美是个同性恋吧,跟卿宴一样。在我脑子里,似乎所有的 女强人都是同性恋,因为她们说话的语气和做事的风格都极像男人。 小美整个下午一共削了三只苹果,自己吃了两只,准确点说是浪费了两只,因 为她只吃里面的核。她把第三只苹果给我,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不吃水果的,我吃 维生素。我举起手中的小药瓶对她晃了晃。她不再理我,又一刀刀削那只没皮的苹 果,这次她削到一半就扔了,似乎是没了兴致,又似乎是累了。我们没有说话,所 以我不得而知。客厅里一下静了下来,除了翻书的声音,家里没有半点动静。和一 个陌生的女人共处一室,我安静不下来,脑子里全是稀奇古怪的念头,小说里荒谬 的情节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底跑过,完全没有印象。我讨厌这个女人,她在我家里如 鱼得水地呼吸着原本属于我的空气,她让我窒息。 9089小美还是一直住在我家。两个月过去,公司已经筹备完毕,她开始忙碌起 来,有时候深夜才回家,在卫生间里洗澡时,我常听见她重重的叹息。我开始失眠, 因为压抑。不光是小美,还有夜里的气息,秋天快来了,树木在黑夜里嘤嘤地哭泣, 我感到恐慌,莫名的有种不祥之感,一个恶魔正悄悄潜入我的生活。 在压抑的氛围中我疯狂地看小说,兴致来了自己也写点东西。两个月后我写了 一个长篇,联系了几家出版社,别人的回复都一样:自己掏钱就出。我心里很气, 差点把一大叠稿子付之一炬。小美有次在我的电脑上做图形设计,发现了我的小说, 她看了很久,然后敲开我的门对我说,“你的小说写得不错,但有些变态。”我听 前半句还很受用,但后半句让我吐血,变态居然也能用来形容小说?这是小美第一 次主动同我说话,通常情况下她只用眼神和手势来表达她的意思,所以她来我家几 个月里,一直没和我说过话。我也不理她。她是个奇怪的女人,她穿黑色的内衣, 阳台上经常晾满她的乳罩和三角裤,全是黑色的,那些刺目的东西张扬地在那儿悬 挂着,装饰了我家的阳台,却强奸了我的眼睛。 在家实在压抑,我给黑炭打了个电话,约他们一起唱KTV ,兄弟们如约而至。 大家都是老样子,只有大灰狼胖了,说是提前就业,在他老子的工厂里跑销售, 山珍海味吃得太多,自然也就胖了。大家很久没聚,都有些感慨,唏嘘不停地诉说 着就业的种种艰辛。黑炭说,“我去一家公司应聘,那女公关问我是不是党员,是 党员我们就要你。我说我不是党员。我是处男,你们要么?那女公关气得哇哇大叫, 保安!保安!有人耍流氓!”大家笑黑炭什么时候变幽默了,真是长进不少。林原 在一旁奸笑,“黑哥,我帮你这个忙,哪天我带你去大世界玩,把你的处男生涯给 结了,以后就不会那么麻烦,而且还可以向小姐讨个红包。”大家又是一阵狂笑。 黑炭涨红了脸,拿起酒瓶子给林原倒了满满一杯泸州老窖,“林原你不把这杯 喝了,我就去法院告你,告你狗日的乱伦!”林原是何等酒量,眼都没眨一下就喝 了个底朝天。林原撅了撅舌头,问我,“南哥,你最近有乱伦吗?”我说我家来了 个女人,但我很讨厌。刘小好问我是谁,我说你上次见过的那位,我哥的那个女司 机。刘小好眼睛里放出绿光,“曰!那个酷女啊?你没打来吃么?”我很佩服刘小 好的想像力,在他脑子里似乎所有女人都能成为我的下酒菜。我说,“我不喜欢啃 老玉米!” 大家笑得岔气,一致认为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不啃老玉米,我只啃玉米芯子。 玩笑之后,大家又开始发泄,鬼哭狼嚎的歌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乱蹿,像尖叫的 蝙蝠,呼啦啦地刺激着听觉神经。 记得小时候老师总教育我们说“世界是你们的,未来也是你们的”,可是临近 大学毕业,在我周围的朋友身上,我却丝毫看不出他们所拥有的未来,他们如我一 样,行走在命运的边缘,摸索着前进的方向,却总是跌倒。是生活改变着我们?还 是我们改变着生活?我不得而知,希望时间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