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节 我每天都守在贺昔公司的门口,想跟她认真地谈一次。可是贺昔每天都由那个 男人将她送到公司,晚上的时候男人再来将她接走,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直到 两天之后的那个中午,贺昔下楼来了,拎着手袋,似乎是去超市买东西。我赶快跟 了上去,在贺昔将要走进超市门口的时候,我将她截住了。贺昔看见我时先是一脸 的惊愕,转而就露出厌恶的面色,她转身就要走。我伸出手臂将她拦住,我说, “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贺昔冷冷地回答我。 “就一会儿。”我恳求道。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贺昔从我身边绕过,转身往回走。 “我想和你谈谈卿宴的事!”我着急起来,站在贺昔身后冲她大声叫嚷。 贺昔迈出的步伐停了下来,她愣了一会儿,又转身向我走来。“你没有资格在 我面前提她的名字!”贺昔的表情很愤怒,眼神中透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贺昔说我没有资格提及卿宴的名字,她这话没错,虽然我与贺昔分手之后,一 直很恨卿宴,可是卿宴的死确实因我而起,若没有我安排她与鲍帅见面,她也不会 自暴自弃走上吸毒之路。 贺昔咬了下嘴唇,似乎强压下心中的一腔怒火,她的语气又变得很冷,“你以 后不要来找我,我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任何事情!” “好!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之后我马上回去,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搅你!” 我感觉眼前的贺昔已与我记忆中的那个贺昔判若两人了,她变了,变得让我觉得陌 生。面对现在的她,我只有退却。 “你说话算数!我只有20分钟的时间。”贺昔终于接受了我的请求,她径直向 道旁绿化林中的长廊走去。我跟在她身后,随她走到一张长椅上坐下。贺昔离我远 远地坐在椅子的另一端,并不正眼看我,只对我道,“你说吧!” 贺昔的冷漠让我心里慌乱,我不知该从何问起。本以为来深圳找到她时,我会 看见一个柔弱无助的贺昔,一个需要我再次拥她入怀的贺昔。可是我却亲眼目睹了 她与别的男人的缠绵,这让我彻底绝望了。我知道我从未放弃的那个梦已经破灭, 对于她的怀恋已是一场奢侈的渴望。我想过的要对她的补偿是如此的可笑,我居然 奢望一个憎恨自己的女人再接受对她的爱,而我还自作多情地将这视作对她的补偿。 一切都结束了,曲终人散,该要了结的终归要作了结。 沉默良久,我终于开口。我问贺昔,“你过得还好吗?”刚一问完我便觉后悔, 自己居然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这个与你无关。”贺昔依旧冷冷地作答。 “我听说你后来转学了?”我小心地问道。 贺昔将脸转了过来,她觉得很意外,“谁告诉你的?” “你同学。”我回答道。 “那又怎么样?这是你逼的!” “对不起。”贺昔的话让我想起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捂着泪脸从辩论赛的会 场冲出大门时的样子。的确,她走到今天是我逼她的。 “你有什么话最好快说,我还要回公司。”贺昔有些不耐烦了,她开始催促我。 “我想你原谅我。”我有些话不择语了,只凭着直觉说话。 “原谅?如果说最初是我对不起你的话,那你根本不用向我道歉!但是你害死 了宴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贺昔变得激动起来。 “我不知道她吸毒。”我小心地辩解着,仍然期望贺昔能原谅我,尽管我知道 这已不再可能,但我不希望让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一生都对我抱有怨恨。 “你以为她想吸毒吗?我劝过她无数次,但是没有用,都是因为你!宴子只要 想起那个恶心的夜晚,她就会痛不欲生,她只有靠毒品来麻醉自己!她又不想让小 美姐知道,所以我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她,她需要钱!我只有去挣钱!” 贺昔的情绪再次被我激怒,她的声音引来了长廊那端几位老人好奇的目光。 “就算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做?你需要钱吗?找一个大你十几岁的男 人你很开心吗?”贺昔的话也让我觉得锥心的疼痛,恭静说贺昔在学校时每个周末 的夜晚都会外出,这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个肮脏的字眼。 “你跟踪我?”贺昔很愤怒地问我。 “我刚到深圳的那天下午在你公司楼下无意中撞见的。” “是又怎么样?我转学之后就一直跟他了,我是傍大款,我是喜欢他的钱,我 也爱他!这些都与你无关!”贺昔站了起来,眼里滚着激动的泪珠。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找你?找你可怜我吗?小美姐告诉我宴子的死讯后我找过你,那时候我想杀 了你!可你换了电话!还好,现在什么都已结束,你已经不配再让我来杀你了!” 贺昔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划过她美丽的面庞,直流入我的心海。 我望着贺昔,一种隔若尘世的感觉悄然而至。一切都已结束,我可怜到让她恨 的资格都已失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有从此做她生命里曾经的过客,让往事一 点点尘封入记忆的深渊。 “从此以后,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了,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打扰我的 生活。”贺昔说完这句话后,毅然转身离去。我呆坐在那里,六神无主地望着贺昔 离我而去。我知道自己无法挽留她了,她已彻底走出了我的生活,从与我亲密无间 的相恋到变成我记忆里的一团影子,再到现在化作我心底的一块疤痕,我永远再触 摸不到我深爱的贺昔。 贺昔走了好久,我才终于哭了出来。我趴在街边的长椅上号啕大哭,像个疯子 样的哭声引来不少人的围观。一个小男孩走到我身边,他使劲地摇我,他带着稚气 的笑脸问我,“大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我请你吃糖果好不好?”小男孩 将一颗漂亮的糖果塞进我手里。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用力挤出一丝微笑。忽然 一个女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掐着小男孩的屁股迅速转身走开, 口中骂骂咧咧地责备自己的孩子。女人的声音很大,我听得很清楚,女人对小男孩 说,“你怎么可以随便乱跑呢?你看那个哥哥像好人吗?当心他把你卖了!”小男 孩被女人掐得哭了起来,他仍然回头看我,我看见他脸上挂着泪水,只是他的泪水 与我脸上的不太相同,那分明是最幸福的眼泪,我知道他哭得很幸福。我好想像眼 前这个孩子一样拥有一场幸福的哭泣,可当我长大之后,我就没再流过这样的泪水。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我无力地从包里将它掏出。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着“周屿” 两个字,我还未及看消息的内容,心里却已涌起感动。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周屿 再次给了我安慰。周屿的消息只有两句话,“我要走了,想见你一面。”我握着手 机,片刻也没有犹豫,立即起身往机场赶去。一路上我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贺昔 的意思,她最初选择这个男人时,全是为了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钱来帮助卿宴。不 过人非草木,日子久了,她却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