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 我决计闭门不出,待在家里看书打发时光。闲暇的日子便这样哗哗啦啦地从我 翻书的声响中流走了,大约过了有一周吧,正当我沉浸在小说里那些虚构的情节中 时,我接到了恭静的电话。 起初我并没有分辨出那个陌生的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个孱弱的病 患。 我很小心地对着电话里那个人说:“你是哪位?” “我是你姑奶奶恭静!”恭静一改平日里的温言细语,居然开口便出言不逊。 我有一丝惊讶,一则恭静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二则我与她素无怨恨,她怎么 平白地骂起我来? 难道是我拆散了她与情夫的媾合之欢,她对我怀恨在心了? 我按捺住心里略微生起的一丝怒意,耐着性子问恭静:“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恭静的反问让我更加犯糊涂了,我继续耐心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你不明白?那我便让你明白!”恭静的声音依然带着愠怒。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沙沙声,似乎是电话被搁到了桌上。 “你把电话拿稳了,不要惊慌。”电话那端换了个人说话。但我一下便感到了 恐怖,那分明是卿宴的声音!卿宴的声音死尸般的在电话里骤然响起,令我顿时毛 骨悚然。 “你是谁?”我对电话里那个酷似卿宴的声音深表怀疑,不免脱口问道。 “我是卿宴,如假包换的卿宴。”卿宴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激情,也没有伤感, 像白开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 “你真是卿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掩饰着内心复杂的情绪对着电话里那 个熟悉的声音说话时,很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我还没报答你,我能那么轻易地就死去吗?”卿宴冷嘲着回答我。她话语里 锋芒直露的敌意让我浑身发冷,我回头看了看四周,电视机里正在直播利物浦对曼 联的球赛。 我确信自己不是在做噩梦。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应该知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也……” “我恨你?你还没那么荣幸!”卿宴打断我的话,声音变得有几分狰狞。 “那好,你不恨我?”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 “是!我不恨你!但现在我和静子想杀了你!”卿宴忽然尖叫起来。 卿宴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怎么会跟恭静在一起? “你们现在哪里?”我抓住电话的手渐渐变得无力起来,声音也低得像只被吓 破了胆的蚊子。 “你管我们在哪儿!姓苏的!你给我听好了,我这辈子是毁在你手上的,我跟 你没完!”卿宴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我说过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无力地承受着卿宴的责骂,找不到丝毫 还击的理由。 “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你害我声败名裂我不怪你,我吸毒也是我自己选 择的,贺昔为了资助我而受了很多的苦,我不忍心见她为我受折磨,所以从成都偷 跑了回来。她找不到我,才去深圳跟了那个曾经包过她的男人。回来之后,我姐为 了让我戒毒也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我清楚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为了不连累她的生活, 我忍痛逃跑了。你们都以为我自杀了吧?哈哈!过去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本并没有怨恨过你。但你现在却又将我和静子逼到了绝路上,你说我不该把这笔 账算在你头上吗?”卿宴道出这番话后,便一直在电话里急促地喘息着。 “你跟恭静早就认识的?”卿宴的话让我心底的困惑得到了一丝解答。 “废话!你以为静子真喜欢那个糟老头吗?在成都的时候我们就认识,我们都 是被你们这种衣冠禽兽的男人糟蹋过的女人,我跟静子相依为命,我们吸毒,我们 为了吸毒而出卖硖澹颐嵌际窍录?现在你明白了吧?” 卿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我心惊肉跳,我忽然明白,原来贺昔那天的泪水并 非为我而流,她是为了卿宴。 我没有勇气再对电话里的卿宴说任何话,我无声地挂了电话,然后关机,将整 个人深深地埋进沙发里,脑子里一一闪过从认识贺昔的那天起到现在所发生的每一 件事情…… 一年了,这整整的一年,我的生活一团糟,没有阳光,没有欢笑。我伤害了别 人,却被别人伤得更深。即便我一直努力渴望得到上苍的宽恕,但是忏悔过后,上 苍最终给我的答案还是我今生今世都不可原谅,命运赐予我的,注定是一世的欺骗。 普希金说过,“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第一次,我照 做了,我将那些被骗的屈辱锁进了记忆的抽屉里,想简简单单地过我平淡的生活时, 生活却再一次地欺骗了我。这次,我愤怒了。我竖起中指对墓地里的普希金说, “老家伙,什么都可以相信,但绝不能相信生活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