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金鞍黯然同学会 很显然,程丽为了今天的聚会刻意修饰了自己一番,身价不菲的玛丽兰晚妆式 套裙恰到好处地束缚着自己的腰身,白金的项琏与戒指都是最时尚的款式,份量更 是绝对不会输给今天参加聚会的任何一位,万仙娜皮鞋是赵蒙生的生意朋友从英国 带给她的礼物,还有今天新做的头发。程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细节都经得住最 挑剔的眼光,充满了尊贵与典雅。果然,程丽一进屋,正象她想像的那样,效果格 外的好,在场的人众口一辞地羡慕与夸奖都是朝她来的。 在场的同学程丽基本都认识,所以她很快就发现了聂东慧,那个坐在众人中间 的陌生女子。虽然只是淡淡的妆,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但质地很好的羊绒套裙, 做工精致的麂皮短靴,让人一眼就看出衣裳主人不凡的身价。聂东慧正似笑非笑地 看着她,那眼神中的笑意让她十分不舒服,她仿佛从中看出聂东慧对自己这身刻意 修饰的嘲讽。 “这就是你太太吧?给介绍一下。”聂东慧问赵蒙生的时候,语气就和什么都 没发生过一样。 赵蒙生开始看到聂东慧的时候还有点心虚,听到她的话连忙伸手搂了一下程丽 的腰。“我老婆,程丽。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北京回来的聂东慧。” 程丽伸出手来微笑着说,“你好。常听蒙生提起你,说你特别能干,十个男人 也抵不过你一个。” 聂东慧看着面前这只保养的很好的手臂和稍显夸张的粉色指甲,微微一笑说, “那是猛子往我脸上贴金呢。倒是我们,有谁不知道这些年他春风得意又抱得美人 归呢?我早就想叫声嫂子,可惜猛子一直没给机会。”说着伸出手来和程丽握了握, 眼神在她面上一扫。那是一双锐利的眼睛,饱经风雨不怒自威,没有姜雅眼中的那 种亲切,象X 光机一样瞬间就把程丽里里外外照了个透彻。直到赵蒙生高声喊, “女主人怎么不见了?”程丽才从聂东慧给予她的无形的折磨中回过神来。 “女主人给你们忙了半天嚼口,你们怎么也得让她收拾收拾洗把脸不是。”姜 雅笑吟吟地一边应着一边走进客厅。很简单的豆绿色七分袖羊绒衫,普通的浅灰色 休闲裤,一条很细的手琏温柔活泼地缠绕在腕上。姜雅没有化妆,一边和大家说笑 一边用手里的口红在唇上随意地一抹,上下唇一抿,那张几乎毫无修饰的脸配合着 姜雅生动的表情即刻有了光彩。 看着赵蒙生夸张地瞪着眼睛看她,姜雅笑笑摇摇手自我解嘲说:“不好意思, 当着大家的面画这张老脸,要不实在没法拿出来见人。” 姜雅话音没落,已经引来一片反对。赵蒙生站起来扯着嗓子喊,“靖宇,我说 句糙话你把耳朵堵上点。要说咱们班长这张没法拿出来见人的脸,那得有多少人想 着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程丽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犯酸,她不满地在身后轻轻拉了一下赵蒙生的衣襟。 如果不是在众人面前,真想狠狠踹他一脚。可是现在不行,她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看到姜雅极其普通的妆扮,程丽在为自己今天的胜利暗自高兴,然而这种感觉 很快就被接下来的情绪淹没了。 程丽很注重自己的举止,她不象姜雅有名牌大学做后盾,所以她更要努力地表 现出自己的优雅,但是姜雅很随意的一举一动又不由得都让她羡慕。姜雅用一只发 卡在脑后夹住待干的头发,另一只手将夹好了的头发顺手一缕,很爱惜地顺在一侧 的肩上。看着姜雅这随意的一招一式,程丽觉得自己反而显得有些刻板和做作。 聂东慧站在书柜前翻看着,有几本英文版文学名著,看姜雅过来她晃了晃刚抽 出来的《蝴蝶梦》,“你看的?” 姜雅嗯了一声又补充说“靖宇有时也翻翻。” “你是学中文的,怎么看起英文版的书来了。” “不同版本有不同版本的味道,再说一边看小说一边复习复习英语也挺好。” 姜雅说着把沏好的咖啡递给聂东慧,聂东慧接过来放在桌上笑着摇摇头。 “是不是喝多了高级的,这速溶咖啡喝不惯了?” “我真的是从来不喝咖啡。”聂东慧说着捉住姜雅的手腕看那腕上的链子, “这链子到了你手上也就有了灵气,首饰与人相互映衬,都显出自身不凡的品味。” “哎呀,听着真是入耳,”姜雅笑吟吟地应着,然后伏在聂东慧的耳边,“是 一条假的,才三十块钱。” 聂东慧又拽过姜雅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又不是买不起,干嘛这么亏待自己。 再说这些东西不用自己花钱的,让喜欢你的男人给你买就是了。”聂东慧说着向李 靖宇瞟了一眼。 姜雅调侃说:“李靖宇是个小财迷,总是说那些东西没用,我也是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嫁到李家随靖宇吧。” 李靖宇把菜端上了桌子,分餐具抢座位大家忙乱起来,姜雅和李靖宇很热情地 招呼着每一个客人。即使在内心把姜雅当成是假想情敌,姜雅的容貌气质,随意自 然的亲切,特别是她那象牙色的肌肤都让程丽羡慕不已。而正与姜雅耳语的聂东慧 表现出来的从容干练也是她效仿不来的。 不知是谁从影集里翻出了高中的毕业照,所有的脑袋立刻都挤到一起,嬉笑指 点。聂东慧很惋惜地说自己的那一张早就不知去向了。李靖宇跟着说:“你们怎么 都这么不小心?猛子也把照片弄丢了,我那张给他了。这张是姜雅的,回头我给你 翻印一张。” 趁着大家都抢着看照片,姜雅对着程丽称赞道:“好久不见了,看上去你好像 更年轻了。这裙子穿在你身上真漂亮,什么牌子的?”程丽得意地看看自己的裙装,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这裙子谁穿都漂亮的,你穿也一样。” 姜雅笑笑,“我白天上班,回家做饭,来来去去的要骑自行车,可没机会穿这 么好的衣服。”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有人过来插嘴,“班长,照相的时候怎么离李靖宇那么 远,是不是故意的。” 姜雅看了一眼递过来的照片,“当时哪想那么多了,只想挨着刘老师。” 那个同学听到姜雅的话,看着照片前排挨着坐着的两个刘老师故意开玩笑说: “幸亏刘老师已经结婚了,要不然李靖宇是不是就没戏了?” “去你的,我是说为了挨着刘玉英老师,你别起哄。” 他们说的这些程丽都插不上嘴,接下来她迅速发现,自己不但不是今天聚会的 女主角,甚至很快就已经没有人注意她的存在了,她那些名牌服装点缀着的尊贵与 自信一点点的崩溃。她有点后悔不应该来参加这个聚会,想离开又知道赵蒙生不会 同意,而且这么离开也显得她小家子气。 程丽埋头用羹匙挑着面前的水果沙拉消磨时间,盼望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聚会早 点结束。虽然坐在聂东慧的旁边,但是聂东慧和姜雅的低语她听不太清楚,她也没 心思去听。看了她们一眼,正好和聂东慧的目光遇上,聂东慧对她微微笑了笑,但 不知为什么程丽感觉那个微笑里流露出的是那种让她不舒服的轻视。 “Doyouliketohaveintercoursewithher ?(你乐意和她交往吗?)”聂东慧 料定了程丽不会英语,就当着她的面无所顾忌地问姜雅。 突然听到聂东慧说英语姜雅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想到和赵蒙生夫妻关系中的 微妙,她笑笑回答说:“What''swrong?Whatdoyouwanttosay?”(怎么了?你想说 什么?) “Sheseemsafactitiousandshallowwoman. ”(看上去做作而浅薄的一个人。) “factitious?(做作)”姜雅问清楚了没听懂的这个词,借着给聂东慧添茶 用眼神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的这几句话声音虽然不大,程丽也都听到了,虽然听不懂,可她知道这 分明是不想让她听到或者根本就是在说她,摆明了是瞧不起自己。她转过脸用胳膊 碰了赵蒙生一下,“咱们早点回去吧,有点累了。” 赵蒙生不耐烦地瞅了程丽一眼低声说:“不让你来你自己要来,捣乱!” 失落与懊恼这时已经完全置换了程丽刚才进门时的自信与喜悦。虽然中间姜雅 有意识和程丽搭了几次话,可是程丽说话时隔着聂东慧,她总觉得有点别扭。而且 她说的话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连身边的赵蒙生都在忙于和别的同学聊天,所以她 也就懒得再说什么。 这本来也不是自己的圈子,早知道不来就好了。 李靖宇剥好了一只河蟹掰成两半,随手把其中一半放在姜雅的吃碟里。正在和 姜雅聊天的聂东慧以为她没看到,正要开个玩笑提醒她一下,却看到姜雅一边和自 己说话,一边伸手在茶台上抽出一张纸巾回手递到李靖宇手里。这一系列的过程里, 两个人竟然谁也没看对方一眼。李靖宇吃碟里的另外半只蟹一直也没动,直到姜雅 的这半只吃完了,他又默默地把剩下的半只递过来。聂东慧用筷子指着姜雅手里的 河蟹,眼睛瞄着李靖宇对姜雅说:“呵呵,看出谁管谁来了。” 姜雅一边吃蟹一边笑着回答说:“什么谁管谁,靖宇不吃河蟹。” 散席的时候姜雅夫妻把大家送下楼,赵蒙生正要上车姜雅在身后轻轻拉了他一 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已经坐在车里的程丽,“猛子,咱们大家光顾自己热闹了, 程丽好像不太高兴。” “甭搭理他,老娘们儿这正犯怪呢。” “你别这样,一晚上你又吃又聊玩痛快了,冷落了人家,回家好好哄哄吧。” 程丽坐在车里看到赵蒙生临上车又特别和姜雅说了几句话,虽然没听到他们说 什么,但心里的醋劲忍不住又冒上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