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力憔悴靖宇现东窗 东后街拓宽成复式的市区主干道,十八中学的外墙一直缩到把第六教学楼的后 墙完全露了出来,当年毕业班的一排教室在后墙上开了门变成了学校创收的临街门 市,聂东慧走进那间已经变成台球厅的教室。台球厅这时间生意正淡,聂东慧坐在 一边要了一瓶矿泉水。 上学的时候坐在教室里透过后窗户,就能看到教室和学校围墙之间种满了蓖麻 的小后院。聂东慧不住地朝门外的大街看去,希望找到一点小后院的影子。一瓶水 她整整喝了一个下午,不论是服务生还是顾客都会向她看过来,她毫不在意地坐在 那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今年是自己的本命年,十年来的艰辛奋斗与快乐成功一幕一幕地在聂东慧的脑 子里电影一样的闪过,好像都是昨天的事情。 下班的人流开始涌进农贸市场,正是农贸市场最热闹的时候。聂东慧随意卖了 两样蔬菜,看到卖菜的小伙子装作不经意地把一个有烂疤的西红柿放进塑料袋里, 她看着那个西红柿,又看看卖菜的小伙子笑一笑。小伙子看到聂东慧的笑容也跟着 嘿嘿干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称好了份量她把钱递过去。这些菜在自己不过 是道具,好与不好有什么关系。 站在行人过街天桥的边上看着如织的车流,聂东慧选中这个地方是因为这段路 上司机行驶的速度都很快,她可以在完成她的计划的同时少受一些痛苦。 不象她想像的那样恐惧,但是万分难舍地想到生活里的一幕又一幕。 聂东慧需要给自己找一点勇气,她想到自己的病,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早晚的事 情,她不想毫无意义的忍受越来越沉重的病痛的折磨,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被疾病 折磨的形容枯槁面目全非,她不想给亲人造成沉重无奈的负担,她不想再记得自己 在赵蒙生面前的耻辱……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正是车流高峰的时候。聂东慧本来想好了要找一辆奥迪或 是更好一些的车结束自己,她想开这样车的人不是有权有势,就是有钱有脸的,一 次意外肇事不会给他们造成无法承担的麻烦。她看了一眼提在手里的菜抬起头再向 路上看过去,正好一辆兰色的雪弗莱卢米娜飞驰而来,和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辆一 模一样,她果断而迅速地迈开步。 尖利的刹车声中,聂东慧一瞬间好像坐在游乐场的过山车上,一阵天旋地转, 她看到那只有烂疤的西红柿从眼前飞过,然后停住,好像悬浮在半空中。她看着那 只西红柿想它应该落下来,但眼前的光线迅速地暗下去,接着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 到,所有的纷乱和嘈杂也都瞬间停止。她突然想,不知道戴维现在怎么样,他什么 时候才能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她试着想叫一声戴维的名字…… 聂东慧的照片摆在桌子的中央。 姜雅看了一眼照片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把聂东慧最后送她的那条钻石项链拿出 来摆在照片面前,这条项链不会再让聂东慧伤心了。 “项链是东慧前些日子掉在我哪的,还有她说想在南丰广场卖两间门市,前天 把钱放在我们这儿。”姜雅把手里的存单递给聂母,“密码是六个五。”李靖宇补 充了一句。 聂母拿着存单哭着叫了一声小慧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聂东静在一边对姜雅说:“小慧怎么就这么冤,警察问我们小慧有什么异常, 说有目击者看到小慧是自己冲过去撞到车上的,还说她不太可能在过街桥那儿横穿 马路,可是她卖了菜去自杀吗?她还要卖南丰广场的门市……” 李靖宇听到聂东静的哭诉,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凉。 坐在办公室里,整个下午李靖宇的耳边都听到聂东慧在说:“我就要死了,你 好好在这儿陪我会儿行吗?”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聂东慧神色平静的坐在百叶林的 烛光里。李靖宇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本书逼自己看下去,他努力不让头脑有一丝的 闲暇,但稍一走神,字里行间就闪出聂东慧那张若无其事的脸。 吃过晚饭,已经在聂东慧自杀的困惑中挣扎了一天的李靖宇感到疲惫不堪,勉 强陪着妻子看了会儿电视,看到姜雅走进卫生间,他无力地倒在床上。 似睡非睡的梦境里,百叶林幽幽的烛光和聂东慧笑微微的脸又出现在李靖宇的 面前,看着聂东慧伸过来的手机上姜雅的号码,李靖宇再一次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 乱。“聂东慧……你说过不告诉姜雅……你想怎么样……” 姜雅一边梳着刚洗过的头发,一边向床边走过来,她本想推醒丈夫让他脱了衣 服好好睡,却正好断断续续地听到李靖宇含混不清的梦话,姜雅伸出来的手停在半 空,怔怔的站在床边看着他。 睁开眼看到姜雅李靖宇猛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姜雅平静的问了一句。 李靖宇低下头不敢看姜雅,瞬间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他声音低低地说 做了个噩梦。 “靖宇,聂东慧手里有你什么把柄这么怕她告诉我?”姜雅的声音听上去很平 静,但是在这间屋子里,在李靖宇听起来却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他探了一下身子 一把紧紧抓住姜雅的手,可是他张不了口。他真希望自己和聂东慧的那一次出轨只 是一场梦,后来他也恐惧地猜测聂东慧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在等着他,但是 随着聂东慧的自杀,他这些日子以来对聂东慧的种种猜测都失去了意义。面对聂东 慧离奇的死亡,李靖宇觉得她选择死亡一定有她不为人知的理由。他不忍心再说是 已经死去的聂东慧的引诱,何况在那次的引诱面前自己是何等的脆弱,所以他不能 用聂东慧的什么行为给自己找解脱的理由。同时,他的内心也没有力量继续隐瞒那 件不光彩的事情,他只能紧紧地抓着妻子。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姜雅的声音依旧平静。 “那天去给她送照片,我,我们,就只有一次……”姜雅突然觉得李靖宇的声 音被放大了很多倍,嗡嗡地回荡在屋子里让她无法听清楚李靖宇下边说的是什么, 之后嗡嗡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安静下来。姜雅努力想保持自己的清醒与镇静,但 事实上她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李靖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她能 清楚地看到他额上渗出的汗珠,她能看到他的嘴吃力地开阖,但是李靖宇说了什么, 她却完全听不到,姜雅不由自主地环顾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充满温情的房间,难道自 己会突然就这么聋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