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归棹梳就新容妆 明天就是周末了,下了班李靖宇独自去干休所接孩子。姜兆光看到李靖宇独自 进门问了一句,“是来接从从的吧,小雅好点了吗?”没等李靖宇回答老人又接着 说:“跟小雅说一声,别有点小病就那么娇气。” “小雅这病刚见点好,今天上午在家摔了一跤把头又磕破了。” 姜兆光双手抱头靠着沙发坐着嗯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茶几 上一本摊开着的影集,是他和战友们戎装严整的合影。 岳母前前后后地问了姜雅的病和伤。 给从从穿好了衣服,岳母拎着一包东西过来,“和小雅闹别扭了吧。” “妈,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脸上明摆着的。小雅和她爸爸一样脾气,你让着她一点。”李靖宇接 过岳母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都是姜雅爱吃的东西。 “不是,这次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尚叔叔没了,你爸爸参加了追悼会回来心脏有点犯病。要是小雅还不太好, 你们回来住两天,爷儿俩我一起照顾。” “不用了,姜雅现在没事了。” 临出门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姜兆光说了一句:“夫妻啊,都不容易,要知道 互相体谅啊。” 从干休所回家的路上,路过花店李靖宇特意买了一束鲜花。这些都是姜雅喜欢 的,逢年过节她都会买一把插在家里。他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可没想到姜雅平时 插在家里的这样一束花要六七十元。 到家李靖宇看出来家里被姜雅收拾的很干净,还做好了晚饭。“你不舒服就好 好歇着吧……”姜雅没接他的话也没接他手里的东西,领着从从转身进了屋把他晾 在那里。李靖宇很想和姜雅再说句什么,可是想了半天没有一句话是合适的。 吃饭的时候李靖宇觉得妻子头上缠着的一圈纱布让她看上去更加动人,但是这 句话怎么说都象是调侃,他没敢说。 聪明的从从也看出了家里气氛不对,吃饭的时候乖乖的一句话也不说。 吃完饭姜雅一句话也没说领着女儿进屋去了。李靖宇站起身来把碗筷收拾到盥 洗池里,站着看了一会儿就主动刷洗起来。听见姜雅在屋里对从从说:“宝儿,今 天跟妈妈睡。”李靖宇在厨房听见女儿高兴的直蹦高。 收拾完了李靖宇直接进了女儿的小屋,看见自己的被子和睡衣都已经扔在女儿 的小床上。他出来站在书架前犹豫了半天,抽出一本《剑南诗稿》悄悄地回到女儿 房里坐在那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他能感觉到妻子走过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李 靖宇合上书仍然低着头坐着,姜雅在门口站了会儿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王淑玲来了,李靖宇躲在女儿的房间里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出来。 “听夏天说,你们闹别扭了?”王淑玲用很小的声音关切地问。 姜雅露出惯常的微笑,“舌头碰牙,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她下午已经有了自 己的想法,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她已经准备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她还不完全清楚 事实的细节,但她不想再去探究了,毕竟聂东慧不可能再来影响他们的生活。可是 她不想让李靖宇这么轻易的过了这一关,思前想后又找不到一个可以惩罚李靖宇的 办法,所以决定先这样把这件事放放。 王淑玲看了看姜雅头上的伤,“真是李靖宇打的?不会吧。” “听夏天胡说的吧,你又不是不认识靖宇,说他打的,你信吗?”姜雅用手抚 了一下缠绕在头上的绷带,“发了三天烧没吃东西,身体虚,摔倒了磕在茶几上, 只是个小口子,李靖宇带我去医院,人家给他面子,包扎有点过量。” “夏天说你今天掉泪了,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我们家里的事,好解决的,我只是一时想起来有点想不开,没什么 严重的。” 姜雅想不开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可是王淑玲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看看已经 熟睡的从从,王淑玲又小声问:“李靖宇没在家?” “那不是知道自己犯错误了,没好意思出来见你。”姜雅说着朝女儿房间那面 瞟了一眼。 “你们两口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你们俩可是咱们同学的榜样,听说你俩闹别 扭了,特别是夏天说的怎么怎么严重,我听了都觉得受不了……”想到夏天说的在 医院看到的另外一幕,那个长得很象姜雅的姑娘,王淑玲心里翻了几个来回,还是 忍住了没说出来。要说李靖宇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也不太相信,她想也许是夏天捕 风捉影,自己回头有机会给李靖宇提个醒吧。 两个星期过去了,姜雅每天下班回到家里仍然基本上不怎么说话,这让李靖宇 很难受。 姜雅额头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好,拆了线取掉绷带之后,发际边缘不大不小的疤 痕非常显眼,大夫说过了这个夏天就不这么明显了。姜雅很在意自己额角上的疤痕, 为此放弃了多少年来一直整齐地梳在脑后盘结的发型,把头发散放下来掩盖住额角。 领着从从出门的时候,李靖宇看到姜雅用一条白色丝巾卷成绷带状对着镜子在 头上比划着就问,“你怎么了?” 姜雅面无表情的看了李靖宇一眼,“我觉得比任何一种装饰都好看。” 李靖宇不明白妻子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没敢作答。 李靖宇坐在化验室里把昨天那个病人的检样又拿出来仔细研究起来。他这一关 也捏着病人的生死,李靖宇每一次都非常认真,十年没出过任何差错。他真的每次 都想对病人说:“你的瘤子是良性的”,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昨天杨虹拿着这个检样说主任你来看看。杨虹的业务是过硬的,是李靖宇最得 意的属下,当时看这个检样的时候,李靖宇也觉得有些模糊。“主任,要不就写恶 性的吧。”杨虹这话的意思李靖宇明白,按照行内不成文的规矩,看不清的东西要 捡把握的干。昨天李靖宇又反复研究了半天,直到手术室那边来话催结果。 病人是个家境并不好的老年农村妇女,每一分钱在她来说都非常珍贵,如果李 靖宇下了恶性的诊断,就意味着她的手术要多付出几千元的手术费和成倍的痛苦, 还有接下来的放化疗。李靖宇后来很肯定地下了病检良性的结论。然而今天李靖宇 却越看越不对劲,难道自己错了? 李靖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手术室因为什么原因昨天的手术没做,虽然这种猜想 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李靖宇还是拨了手术室的电话。 放下电话后,连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病检错了,手术做完了。后果是什么 李靖宇非常清楚。他头脑很乱地走进胸外科病房奚主任的办公室,提前给自己的出 现准备了一个理由。 “靖宇,你怎么有空跑大姐这儿来了?” “奚大姐,你订的英文版的《中华医学》借我一本看看。” “怎么想起借这个看了?” “最近没什么事,随便看看,要不这英语要忘的差不多了。”李靖宇说着好像 偶然想到似的随口问:“昨天做手术的那个老太太怎么样了?” “手术挺顺利,情况不错。” 听着奚主任的话,李靖宇心里越发感到沉重。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