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煎熬差错拷良心 几天了,这个错误的病检报告一直放在李靖宇的心里。 看着李靖宇伏身在洗脸池上呕吐,姜雅站在卫生间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靖宇, 你怎么了?” 这么多天终于听到姜雅和自己说话,李靖宇竟然有点激动,回身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他放水简单抹了一把脸,起身看到妻子还在卫生间门口站着看着自己, 犹豫了一下说:“前几天做错了一个病检报告,手术已经做了,病人后天就要出院。” 虽然李靖宇努力说得很轻松,但是姜雅感觉到了丈夫的沉重。“你是说出了医 疗事故?后果严重吗?” “不是事故,是个差错。病检从技术上讲是可以有差错率的,但是落到每一个 病人身上的时候,他们一定不会理解这样的错误。”李靖宇一边说一边走出卫生间, 姜雅伸手扶了他一把。“我要是什么都不说,她就会丧失治疗的机会。一两年癌扩 散以后症状表现出来,她会因此丧失生命,没人会知道我有责任。我要是承认了错 误,病人就要再重新做一次手术,我就可能面对病人家属的责任追究,对医院,对 我个人都会有影响。我干检验十年了,没出过差错,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李靖宇 说完看着姜雅,好像要听她对这件事的决定。 姜雅感觉到了这些天李靖宇情绪很低落,她始终以为是自己给他的压力造成的, 没想到他是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但是她能感觉到丈夫把这件事告诉她其实心里已 经有决定了,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应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 李靖宇已经是第二趟来胸外科的病房,他把那天借的杂志还给奚主任。 “看得怎么样了?”奚主任接过杂志笑着问。 “也没什么考试晋升一类的事逼着,看不下去。”李靖宇勉强笑笑又问到那个 他一直放在心里的病人。 “她恢复的很好,明天要出院了。”奚主任随口应着。 李靖宇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回到化验室他把那个检样拿出来又看了看, 把杨虹叫到身边说:“杨虹,你再看看这个检样。” 杨虹接过李靖宇递给她的检样看了看,“主任,我……”杨虹以为李靖宇要责 怪自己连这样的一个检样都看不准,不由得红了脸。 李靖宇一直盯着那个检样,没注意到杨虹情绪上的变化,停了一下他抬起头长 出了一口气,“这个检样是恶性的。” 杨虹听李靖宇这么一说当时就愣住了,等回过神来不由得把手里的检样又认真 看了看,立刻紧张地问:“怎么办,手术已经做了。” “通知胸外,我们的病检错了。”李靖宇说着站起身来。 杨虹下意识地拉住李靖宇,犹豫了一下才说:“主任,要是你不说出来,没人 知道你错了,过一两年病人出现症状,可以界定是肿瘤癌变,没人会知道。” 其实李靖宇单独和杨虹说这件事,不能不说是想听到一些站在自己一边的话, 但是杨虹真的这么说了,李靖宇又感觉到有一点失望。他轻声说:“杨虹,没人知 道难道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吗?我们个人的利益难道比病人的生命更重要吗?还记得 希波克拉底誓言吗?技术上我们都可能犯错误,但是在职业良心上,绝对不能给自 己犯错误的机会。” 姜雅猜到李靖宇今天到医院一定会把自己的错误说出来。果然,李靖宇中午给 姜雅打了电话,第一句话就说,“我已经通知外科了。” “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 “晚上早点回来,今天让从从在我妈那住,咱们晚饭出去吃。” 下午刚上班,几个人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闹到了化验室,大家 都明白要发生什么。外间乱起来的瞬间,在里间的杨虹把李靖宇推进无菌室迅速带 上门。 “你们谁是李靖宇!”中年男人大吼一声。 “李主任没在,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杨虹迎了出去。 “什么事?是他把我妈的病给耽误了,我要找他问个清楚!”中年男人看了看 在场的几个人挂着的胸牌,然后一言不发地拨开众人朝里间走过去。 “对不起,里面是无菌室,你们不能进去。”杨虹追过去挡在他们前边。 “你躲开,谁敢拦着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中年男人板着一张发青的脸,眼中 冒着可怕的怒火。 杨虹站在门口伸出双手想挡住进来的几个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但是你不 能进去。” 愤怒的失去理智的中年男人朝挡在面前的杨虹一拳打过来。 杨虹一个趔趄重重地撞在门上,“里边是无菌室,谁也不能进去。”杨虹的声 音隔着门传进屋里,李靖宇犹豫着推门想走出去,可是门被杨虹紧紧地用身子顶着。 门外开始响起其他同事的声音,“你怎么可以打人啊……”这其中有自己科室的人, 也有其他科室赶过来的人的声音。 乱了好一阵,外面吵闹渐渐平息下来。 过了很久杨虹打开门冲进来对着李靖宇喊了一句,“你想出来干什么!这时候 你出来能解决问题吗!”说完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看着同事们劝杨虹,李靖宇的心里也隐隐地痛着。杨虹这一拳是为她挨的,可 是他木然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烦心的事怎么都赶到一起了,而且没有一件是 他自己通过努力可以解决,甚至无法预测结果。 吃过饭李靖宇和妻子并肩在街上走着,随意地说着共同生活十年间的一些往事, 风很温柔地吹着每一个行人,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面对的烦恼。“有你陪着我,感 觉好多了。”李靖宇没有把下午发生的一切告诉姜雅,他不想她为自己担心。 回到家姜雅说让李靖宇先洗,李靖宇听话地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习惯 地走进女儿的房间,却发现床上自己的被子已经又被女儿的替换了。他一动不动地 呆在原地看了一阵子,心里掠过一阵欣喜。走进卧室看到自己的睡衣放在床上,听 到妻子洗澡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李靖宇蹑手蹑脚地换上睡衣,好像生怕弄出什 么动静被姜雅听到似的。 李靖宇坐在床边斜着身子靠在枕头上,他不好意思直接躺到床上去,拿了一本 书心不在焉地看着,直到姜雅洗完澡出来站到他身边,他坐在床边直起身子也没好 意思抬头。姜雅推了他一把,“我要是不叫你回来你是不是想在从从的房里睡一辈 子?” 李靖宇掩饰不住露出笑容。“你还笑,你还有脸笑。”姜雅说着委屈的泪水又 禁不住涌上来。李靖宇什么也不说伸手拦腰抱住妻子,把头埋在姜雅怀里闭着眼睛 透过浴衣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任凭她两只拳头雨点一样打在自己肩头。 第二天那个中年男人又进了化验室,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样的事。中年男人直接走到杨虹面前,看了一眼杨虹淤青的嘴角,“对不起姑娘, 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昨天的事是我太不冷静了,我一时糊涂, 让你受委屈了。” 李靖宇走上前去,“我是李靖宇,你母亲的病检报告是我做错的。” 中年男人仔细看了看李靖宇的胸牌,李靖宇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没想 到中年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你是个好人,你要是不站出 来说句良心话,我妈就没命了。奚主任把事都和我们说明白了,我谢谢你。” 最后大家看着中年男人离开,谁也没说什么。 李靖宇回到家和姜雅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这次我遇上好人了。” “你做了这么多年好人,也该遇上一次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