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飘动 平静 与美女同船 我记得丽达。1998年夏季,我在莫斯科河畔一个人走。那是郁闷的下午,我读 不下去课程,听不进去老师的理论,我只想走走有水的地方。我遇到了一个失恋的 美女。她的名声莫斯科还是家喻户硗的,她是电视台的专栏主持玛格利特伊万诺夫 娜。她苦笑着说她刚刚失恋,想独自在河海间找找轻松。泻泻郁闷。正好我在河边 也是想把一个春天的忧郁洗掉时,有缘和她邂逅在一座桥下。可能是因为我是中国 人,比当地的热情市民们更少一点追星气质,外加上我们是在郊外的清静地带相遇 的,于是在我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后,便登上了美女单独租用的一条小小的“乌篷船”。 做她的旅伴。 丽达(玛格利特的呢称)看来被失恋弄得有点痛苦。 她不想说什么话。任自己在阳光下伸腱。她是躺在甲板上的。乳白的衬衣和浅 蓝的工装裤,在古铜色的船板上显得十分恬静。船驶出很远,两岸完全是‘片绿色 的沼泽,河鸥成群,鱼筏竞钓。丽达这时才回头问了我一句。 你们中国也有这样的景色吗? 关于中国,我只有萦绕在梦中的湖光山色。想到中国,我除了加“重”就是加 “沉”,像酒一样越酿越浓。 我对丽达说,中国这样的景色是很多的,可惜我也不知道很多。丽达问,你几 年没回中国了,我说,我几乎是在莫斯科长大的。丽达看了我许久,对我说,也许, 你的感觉并不比失恋的感觉好受吧?我说,你失去的稍稍具体了些,是个明天也许 就可能再找得到的爱情,而我是离开了由国,感觉上好像脱离了母体一样,在母体 以外,怎样也难找到温热感觉。 前途,根,一直缠绕着我。我只是耗丽达说了个轮廓,想必她怎么也不能了解 我的酸楚。河水很静,看不见急流和波澜。莫斯科人说。这条河的激情是含在内心 的。恬静的河面下千百年就一直流淌着不懈。不懈地分理着泥沙,不懈地抚育着鱼 虾,不懈地流。 丽达给我拿来了啤酒,我和她晃动精巧的酒瓶响亮地碰撞了一下,对饮清爽。 我们钓鱼吧。丽达说。她找来两支鱼竿,递给我一支,自己笨拙地挂饵摇轮儿, 在我还没完全抽开鱼竿时。 她已经抛钩下河了。“艄公”早关了引擎,我们顺流漂浮着“乌篷船”。丽达 望着水面。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说恋爱有点像钓鱼,有抛钩下饵的,要有咬钩的才 能出现精彩。才叫有了结果。我则说,失恋后钓鱼是个排解心态的好办发,它会告 诉你抛出去的虽然是希望,可收回来的不一定就有结果。丽达本想随意地抒发一下 什么,却发现我的比喻更接近她的心情,便又呆呆地看着我,好久才开始感叹中国 文化纯正的东方哲理。 丽达是俄罗斯美女,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芭比娃娃一样秀色可餐。我不由地 告诉她和她坐在一起的感觉。 她笑得很开心,说自己应该感谢父母生得这样优秀。接着就是她在静思中注视 着水面了。我想,美女的内心里,同样翻覆着平常人的感情,她也许比街上的百姓 更脆弱。 我想应该让她钓到第一条鱼,在可行的情况下,给这个并不比我坚强的美女一 点儿虚荣。我拉回鱼线,悄悄地卸下鱼饵,再把鱼钩抛进河,果然,丽达被一阵抖 动惊得手足无措起来,她的鱼线被拉得笔直,而她的身体也。被这突然的拉力给绷 紧了。我想这个美女可能是第一次钓鱼,不然不会这样夸张地紧张。我抬头看她的 表情,哦,美女不是在做作,她竟然紧张得有点脸红了。我呵呵笑着开始帮她“溜 鱼”,鱼儿健康得很,但经不住我们有意的“溜放”,终于浮出水面。我失喊一声 “拉”!丽达便使足了力气将鱼儿拽到了甲板上,自己也一屁股坚在那里了。一条 足有一尺长的青鲤在甲板上翻腾,丽达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鱼儿痛苦地折腾着。她 的眼里流露出忽闪而过的怜悯,坐在那里没有兴奋地上前扑住这不小的收获。 “把它放掉吧”丽达突然说。我回头看她,她再次说:“把它放回河里吧!” 不知道丽达想起了什么,她可能忍受不了鱼儿挣扎的样子,她一定把鱼儿想像 成了什么。她皱着眉头,半闭了眼睛,不再看我和手下的那条鱼,我卸了勾,像个 老渔民一样在青鲤的嘴里吹了一口气,把它放回河要——爸爸教给我的钓鱼本事, 我第一次这么老练地用上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是渐渐开阔的水域,有些浩浩淼淼了。我们关掉引擎,船儿使 静止在原地了。我突然上来一些诗意,想说关于“漂”的话题,想说,若在激流中, “漂”也是行走,若在“归宿”里,“漂”则是浮在归结中。这个道理是罗老爷讲 给我的。罗老爷说这是“老子” 的理论,没想到今天我才感悟出来。 丽达不停地呼吸着轻风。她在感悟着自己的什么念头。她忍不住走过来和我说 话。她认为自己明天开始又能安心地投入工作了,她觉得爱隋的一些道理在江河之 间也能找到参照,那条河里的青鲤,就像自己走了歧路的爱情。 你呢?美女问我。你的沉重是减轻了呢还是被思乡加了更多的分量? 我和丽达静静地坐在小船上。丽达屈膝而坐,而我是盘腿打坐。我们薄水相逢, 始终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但都想在这夏天的湿润里清洗自己最沉重的东西。可能 丽达找到了灵感,她用俄罗斯的思维把一切关联起来,释放了很多无谓。我呢?我 在静静的莫斯科河飘动。又从飘动走进了平静,身边的这位美女就像多年晃在我属 围的一片尘世,我有幸搭上了这趟消遣之舟,我能长久地拥有这种闲散平静的心态 吗? 我注意到我和美女的坐姿。无论如何她是随意的,我却是在下意识中“坐”出 了东方的味道。 夕阳西下我们回到莫斯科城时,丽达突然对我说:“亲爱的,城里有lO万在俄 罗斯创业的中国人。我想去他们那里感受东方,你说可以吗?” 2003年的最后一天,我在北京也找到了一片水域,我来到后海,大片的水已经 封冻。几个胆大的人在尝试溜冰。我不知道这里夏天是不是有游船,我不由地思念 起昆明来。我想我一定在回昆明后和弟弟一起到翌湖划船,最好,邱雨寒也在。 我打电话给安娜姐,我说我真想昆明呵。我的心眼就这么小啊。在国外的时候 曾经遇到水就想中国的水,现在在北京看到了水又想昆明的水,什么叫开阔的胸怀 嘛,我真没法开阔啊。安娜姐说。好在你已经有了明确的东西可以想念,你可以直 接针对昆明啊。你是幸福的。 我给娜达莎打电话,我说我在北京哦,这里比昆明冷。但没莫斯科冷。我们这 些曾经住过冷地方的人在中国真是有福啊。娜达莎说,我从来就不想莫斯科的冬天, 那里的雪让人习以为常,昆明如果下了雪就全城欢呼,我喜欢这样迎雪的感觉啊。 和安娜姐和娜达莎都去看过翠湖的红嘴鸥。每次我们都在翠湖边立占好久,买 个面包喂那些美丽的鸟。红嘴鸥是采自西伯利亚的候鸟,他们从俄罗斯飞到昆明过 冬,已经成了昆明的风景。我们说,红嘴鸥有的已经在昆明安家了。看这些鸟儿的 时候我时常说。我仍回来了,娜述莎却说,我们来了。安娜姐几乎没说过什么抒情 的话,她只是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