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浊酒余欢(22) 那时党远刚学会开车不久,他和杨子借了她叔叔的一辆三菱吉普从宁夏的沙 湖返回嘉峪关,一路上车辆极其稀少,苍穹碧蓝如洗,两边碎石嶙峋几乎没有一 抹绿色,远处的贺兰山逶迤无际,苍凉得好象远离人间。宽阔的柏油路在太阳光 的照射下泛着细细密密的光芒,直指远方,与天相接。党远的心境为之辽阔不已, 他加大油门,让精灵在这苍茫的大地,沿着贺兰山麓鹰一般的自由飞翔! 杨子伏在他的腿上,不时抬起美丽的眼睛看一眼这个好象回到了孩提时代的 中年男人。她忽地想起刚才在沙湖时,党远骑的那匹骆驼,骆驼为了让人能爬上 它的背被主人一次次牵着鼻子下跪,两条前腿的膝盖早已跪得血肉模糊,党远犹 豫了很久才骑了上去,骆驼颤抖着艰难地站起,步履踉跄。事后党远问她有没有 注意骆驼的眼神,说他第一次发现骆驼也有和人一样的眼神,充满了哀怨和厌世。 想到这里,杨子不禁抱紧了党远。党远轻轻地抚摩着杨子的头发,两眼直视空旷 的前方,路况出奇的好,可他不敢有半点懈怠,他像任何一个新手那样,神经紧 绷。突然,前方从侧面拐上来一个黑点,黑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扩大,党远 大惊失色,慌忙制动左打,等他看清楚那是一辆装满稻草的农用车时,吉普的右 侧已经重重地撞了上去!党远听见杨子的一声惊叫和一阵玻璃粉碎的声音,一切 倏地沉寂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定睛看时不禁瞠目结舌:农用车居然不知去向, 好象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右侧的车门实实在在瘪进去 了一大块,碎玻璃撒了一地,一些干枯的稻草从打碎的车窗里散落进来居然在杨 子的身上薄薄地盖了一层。好在杨子当时枕在党远的腿上,不然指不定就香消玉 陨了。党远下车查看,在撞车地点,两旁边都是一片戈壁,根本就没有可供任何 车辆通行的支路,而党远分明看到那个黑点是从旁边而不是从对面撞过来的,路 面上也只有吉普车两道深深的刹车印而没有农用车的任何痕迹。这一刻,党远忽 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好象苍莽大地伸出了一只拳头,给了企图自由翱翔的精灵一 记迎头痛击。杨子吓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党远“哇”地哭了起来,党远 忙过去安慰她,她却猛扑到党远跟前,用手帕紧紧捂住了他的额头,党远这才发 现自己的额角裂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已经兵分几路顺着面颊快流到脖子里了。 这件事情让党远百思不得其解,他好几次让杨子回忆当时的情形,杨子始终 说她只觉得突然有一堆稻草倒在她身上,她甚至没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党远也 去过当地的交通管理部门查阅这一路段历史上交通事故的记载,自这条道路开通 的1989年至今,5 公里范围内除了在1994年曾经被压死过一头离群的羚羊外,从 未发生过其他事情。当时在报案时,警察也十分诧异,说这一路段前不着村后不 把店,平时几乎不可能有农用车跑这里来。 党远记得当时的车速大约在八十多码,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车子到了这个速度 他就无端地开始紧张,尤其是前方出现的小黑点,常常让他汗毛倒竖。 半路上,党远接到桃红打来的电话,说有两个外地的警察来店里找他,让他 马上过去一趟。桃红说好象是来了解那个叫菲儿的女孩。谁?党远问。就是那个 常在我们店里吃蛋炒饭的女孩。桃红急急地说,很为菲儿担心的样子。你快来呀, 那两警察特凶。 党远的车刚在店门口停下,桃红就忙不迭地拉开车门。党远瞪了她一眼,你 那么紧张干吗?又没来抓你。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抽着烟打量着进来的党远,你就 是这里的老板?党远注意到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和搁在桌上的人造革的旅行包, 笑了笑,我是,两位请坐,桃红上茶。其中一个胖胖的警察用手点着他:你叫什 么名字? 我叫党远。 什么什么,党员? 远,遥远的远。就是距离党员标准很远的意思。 哦,远大理想的远。她叫什么?胖警察突然指向桃红。吓得桃红差点失手把 茶泼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