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糟糠之妻(16) 那个人有着非常俊秀的五官,微黑的脸孔,高大而整洁,制服袖口露出的衬 衫是雪白的。从此,宁颜每天下班都无端地快乐起来,步履轻松,心情有一种隐 密的雀跃,整个小脸都被照亮了似的。 那个年青交警看到宁颜走过来,会伸出头来向他挥挥手,宁颜发现,他的岗 亭多了一盆花。 终于有一天他打电话约她出去。 宁颜总是还记得跟他出去的那一个晚上他的拘谨,还有临分手前他说过的一 句话。 那天,他把宁颜送回家,天已经很晚了,这一带很难打到车,宁颜问他怎么 回去,他说,走呗。黑暗里他的牙显得特别的白。 宁颜说:那么远。 他说:" 不怕的,农村的孩子,走点儿路怕什么。" 他不怕走路,可是,他怕别的。 宁颜的妈妈知道她与这个小交警出去,断然地说:" 他不行的。我跟你说, 你别犯糊涂。这个人不行。" 母亲的一句话是一个方面,更叫宁颜断了想头的,是那人的态度。他在约她 一次之后突然地再也不打来电话了。宁颜等了许久,她也没有打过去,她知道他 退缩了,他改了主意。 一段恋情,未及开始就戛然而止。 宁颜常想,如果当时他或者她足够勇敢,也许事情会完全不一样。 他很快就不再找她了,宁颜上下班也换走另一条路。 很快,那个交通岗亭也拆掉了。全市的交通系统改为电子控制。 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宁颜常常想起他的话:农村的孩子,走点儿路怕什么。 那个人的名字里头有一个诚字,过了很多年,宁颜一直都记得他。 他的形式虚幻了,她用她的想象丰富了他,塑造了他,他原本不过是她的情 感世界里匆忙的过客,但是在岁月里,在她的想象里他成了佛前的一盏长明的灯, 给了她晦暗的人生一方小小的永恒的亮。 然后,宁颜开始在母亲的安排下与许多人相亲。大多是她或是母亲没有看上 人家,也有人没有看上她。她记得有一个人,在相亲过后托介绍人带来话,这个 女孩子不行,她的腿都没有我的胳膊粗。太弱了,我不喜欢。 那些人在宁颜的生活里,来了,又去了。 宁颜疲倦得很。 这一个疲惫冗长而无结果的过程唯一的好处就是,奇迹般地治好了宁颜的精 神洁癖。 宁颜觉得自己渐渐地变成了一根老油条。 有一天,母亲与父亲很神秘地跟宁颜说,这次再给她介绍一个男孩子。是个 大学讲师。 宁颜随口问,是哪位阿姨介绍的。 父亲含糊其辞,母亲说:" 就告诉她也不要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 说着,拿出一封信来。 宁颜看见那信封,觉得有点奇怪,上面的地址与收信人姓名是用毛笔写的, 真是很少见。字不见得多出色,但是细长端正。 宁颜心里隐隐的有了一点意识。 母亲说:" 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这么多日子,也没见有人介绍过什么合适的 人,毕竟我们接触的人也少,不如试试报纸上的征婚广告。" 母亲说着,面容生 动起来:" 你别说,还真有不少条件不错的。我跟你爸,选了一个,给他去了信, 没想到回得这么快,你看看。" 信是一个叫李立平的人写来的,他介绍说,他是一个大学讲师,学化学的, 因为当年做学生时表现比较出色所以留了校。希望能够和来信提及的女孩子见一 见面。 信的最后,加了一小段。 他写道:我的家庭来自一个小镇子,还比较落后,家境也比较一般,如果女 孩子揪住我的出生不放,那么也就没有必要见面了。 母亲又给宁颜看了登有李立平征婚启示的那张报纸,缩在密密麻麻的一堆征 婚启示的一角,言简意骇,男,三十岁,大学讲师,貌俊,一米七五。诚征文教 系统未婚女,谢绝领证未婚。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