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滴血(1) 十天后,我们进了北京城。 北京大姐隆重地接待了我们。我说的这个隆重至少有三个含义,一是大姐在我 们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请我们到她的家里去吃饭,一起见面的是这次花城国际名酒文 化节的领导机构,国家轻工总会的领导某叔叔,见面时大姐叫某叔叔,我们不敢叫, 其实想叫叫不出口,叫首长吧,又显得不伦不类,只好恭敬地叫某领导。 第二个含义就是可以在大姐家吃上外面任何大酒楼都吃不上的东西,从第一代 核心毛泽东时代开始,到现在的第三代核心江泽民时代始终伺候在领袖身边的大厨 亲手为我们做的膳食。那些可能舌头上的味蕾有反应的读者,可能也是民间美食家, 你们有过这样子的荣幸吗?当然没有,这是档次呀,外面的酒楼里多少钱能买到? 肯定买不到。 第三个含义就是我们将和大姐的老爸,也就是大姐常说的我们家的老爷子见个 面,讲点规矩说大姐家的老爷子将要接见我们。我对大姐不了解,其实巴特尔李易 也不了解,他们只是在大姐每次到广州时提到中央某领导时总是说我什么什么伯伯, 我什么什么叔叔,同时会顺便提到" 我家老爷子" 。 隆重是隆重,巴特尔和李易都算见过世面的人,可是头一晚上,大姐宣布第二 天要去她家吃饭,他们还是显得有点紧张。李易虽然也是在领导身边当秘书出身的, 但是那个领导算什么级别。不是说古代连王侯家的狗都是三品以上吗。巴特尔虽然 说是在北京上的大学,但是大学四年,他只熟悉北京的胡同和胡同里的小吃,这深 深的朱门他哪进过。在广州见过的世面是用钱买到的世面,那叫消费档次,在权面 前,利排在后面,所以叫权利嘛。别看权和利挨着,但是权永远是压在利身上的一 座大山,沉重,但是有时利又永远都不会真正翻身。广州没有大权,就是算上省里 的权,恐怕在北京随便一个胡同都能碰上好几个。 两个酒王没了主意,向我这个智者讨主意。尤其是巴特尔觉得我应该是一个无 所不知的先知,他记住了我的话,策划策划,胸怀天下。所以从安徽出发,他一路 都心甘情愿地给我开车,他说这是他的荣幸。 我一路上已经被他们吹捧得有些中风了,自我感觉也好,有些飘飘然。我便调 动智慧凭着想象,很确定地对他们说:大姐家的老爷子我们一定要叫首长,虽然大 姐故弄玄虚把她家老爷子搞得神秘莫测,但是曾经是中央委员一级的,只要一见面 我就能认出。 巴特尔说:千夫长老师我不恭敬你了,你这是说大话吧,中央委员你怎么会认 识。 我说:在报纸和电视上,中央常常开会,那些人的名单一天公布几次,你想不 认识都不行,况且,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记这些名单,连当年我小的时候九 大、十大的名单,我现在还会背。 于是我就模仿当年的广播员浑厚低沉的嗓音开始背诵:马小六、马天水、马文 瑞、阿佩? 阿旺晋美、帕巴拉? 格列朗杰……本来我想搞笑,逗两个酒王开开心, 但是我们这几个同龄人,突然都有些怀旧的伤感。 我看气氛不对,马上调节面部表情,我说我们作为平民明天见首长,一定要送 花篮。不用说是首长就是单纯是大姐家的老爷子,晚辈见长辈也要送花。 巴特尔说:千夫长老师我又不恭敬你了,送花我同意,把一个花店买去我都愿 意,但是你不能说我们是平民吧,我们是老板,是有产阶级。 我很王侯地说:你那点钱和产业千万不要到大姐家去显示,明天到了那里,你 就知道,我们进了汪洋大海,而你只是一滴水。 我们到了大姐家。大姐家不是汪洋大海,她家没有住我所想象描绘出的四合小 院配上一个连的警卫,大姐家住在一栋公寓楼里,要爬三层楼梯才能进到他们家。 大姐家里很清静,没有我们想象的隆重,反倒我们花篮、花束地抱了几大抱显得有 些很尴尬的隆重。 当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慈眉善目地从厨房里出来见我们时,我把前面讲的大 姐家请我们来吃饭的隆重原因第二条和第三条合到了第一条,因为大姐家的老爷子 就是那个三代领导核心的大厨。 老爷子做的膳食只是四个简单的小菜,而且几乎都是素的。 那两个每天在广州豪吃海喝的酒王可能在心里有些失望。可是表面上我们的修 炼还是很到位的,我们都对大厨的膳食表现出了一种很崇高的敬重感。 老爷子非常坦诚,他说崇高什么,敬重什么,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大姐说:老爷子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是,中南海的厨师长每个星期都要来 拿给首长们的饮食营养配方。现在老爷子手里有几个很神奇的营养配方,要是生产保 健品,能把市场上现在正火的那些广告保健品全毙。 李易说:要是再让老爷子出来作广告,那就更厉害了,横扫保健品市场,无人 能与其争锋。 李易也管大姐家的老爷子叫老爷子了。这是大姐让叫的。我们想想也只能叫老 爷子,至少不能叫首长。连后来到的国家轻工总会的某领导,大姐的某叔叔也都叫 老爷子。 我们也不能管某领导叫首长,看来今天这个高级宴请,没有首长称呼着有些不 尽善尽美。 后来我才弄懂,敢情这个老爷子是他老人家的江湖尊号。想想就明白了,古代 皇宫里御膳房的总管可不就是平民百姓的老爷子。 某领导说:你们要做保健品,那老爷子可真是金字招牌。 我看那个精明的巴特尔有些心动了。 我说:老爷子的经历如果写成书,比如题目叫《我给领袖们当厨师》,一定能 成为红遍天下的畅销书。 大姐说:哪天老爷子同意了,就你来写。 老爷子谦虚地说:要写给伟人们当厨师我还真够格,一辈子伺候了三代领导人。 大家齐说:老爷子当之无愧。 开始吃饭,老爷子说:我当了一辈子厨师,每天都是炒菜煮饭,今天幸会你们 几位从事酒业的雅士,咱们不谈吃,谈喝。 我说:好,不过吃喝不分家,我们只能跟着老爷子您学习。 老爷子说:你别跟我谦虚,我提问题你们答,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举办这 个名酒文化节,你们既然搞的是酒文化节,我就和你们切磋一下酒文化。 巴特尔说:老爷子您就问吧,千夫长老师是我们的新闻发言人,就由他回答吧。 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自己神采飞扬的风度颇可媲美伊拉克的新闻发言 人那个世界名人萨哈夫。不过我比萨哈夫的答案要正确得多。 老爷子端起一杯酒,和我碰了一下,红光满面地问我:先说说酒的始祖是谁。 李易说:这个简单,我来答,是我们老乡杜康。 李易说完,大家相视而笑,包括某领导一起都觉得这个问题太小儿科,所以都 显得有些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