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学员们进洞子和出洞子都是早晨八点钟。“关黑箱”结束的这一天早晨。七点 半钟,四位老师和炊事员们共同抬着四大桶稀饭朝着防空洞走过来。炊事员们每人 胳肢窝里还夹着一盆萝卜干。 把稀饭桶抬进洞门口的耳室里,老师们就走进洞子去带学员们了。 四名炊事员聚集在一间光线较明亮的耳室里,嘻嘻哈哈地开起了玩笑。 “你们看,对面墙壁上有一个圆巴巴,我们四个人一起对着它吐痰,看谁吐得 准。”一名炊事员提议说。 “吐准了又怎么样?”一名炊事员问。 “吐准了给你娶媳妇。” “防空洞里哪来的媳妇?” “怎么没有?洞里不是关着二十多个女学员嘛。” “锤子!她们都是精神病人,喊她们陪你睡觉,不把小鸡鸡给你咬掉才怪呢!” 众人轰地一声笑起来。 很快,洞子深处传来了脚步声,炊事员们一哄而散。 第一第二小组的男学员们最先来到洞门口。他们在耳室门口站成两行,听徐老 师讲话。 “给大家说两件事情。”昏暗中,徐老师身体笔直地站立着。他伸着两根手指 头对大家说:“第一件事情是吃饭,大家四天没有吃饭肚子一定很饿,但是,今天 早晨大家只能吃一碗稀饭。第二件是出洞子,吃过稀饭大家必需要在洞子里休息一 个小时。解散!” 学员们立刻涌进自己摆放饭盒的耳室里。接下来,他们围着饭桶,争先恐后地 抢打稀饭。 ……林志军所在的5 号耳室里的秩序最混乱。学员们都咋呼喊叫的围着稀饭桶, 站在人圈子里面的人手臂伸得长长的饭盒直接伸到炊事员面前,站在圈子后面的人 就把装着勺子的饭盒摇得哗哗直响。林志军早就饿得肚子受不了了。他的胳臂伸得 长长的,不停地冲着打饭的炊事员大声叫喊: “该我了!该我了!……” 炊事员接过林志军的饭盒,给他打了两勺稀饭、夹了一筷子萝卜干。 林志军顾不得稀饭烫嘴,立刻就“呼噜、呼噜”喝起来。等到他走到墙边上的 板凳跟前,稀饭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浑身大汗淋漓的坐在板凳上,感到精疲力竭, 不得不将身体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休息。 很快,吃过早饭的男女学员们都在耳室里熟睡了,一个个鼾声如雷。 一个小时后,学员们开始出洞子了。 按照进入洞子的顺序,女学员们是最后出去的。当女学员们从洞子里走出来的 时候,男学员们已经在洞门口的场地上排好了队伍。连续关了四天“黑箱”,男学 员们突然地都消瘦了许多,一个面黄肌瘦委靡不振;不仅如此,因为一直没有认真 的洗过脸,他们还显得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林志军身上的变化尤其大;他脸上颧骨高耸,下巴上胡子拉茬,像纸一样薄的 皮肤颜色特别难看,两只干枯的眼睛深陷在黑眼眶里。从洞子里出来之后,他不仅 浑身大汗淋漓,心里还特别难受。 就在女学员们从防空洞里走出来的时候,头晕眼花的林志军突然扑嗵一声瘫倒 在地上。刘芳见状,立刻哭喊着扑到了爱人身上。 “赶快,把他抬到医院去!”徐老师神色紧张地蹲在林志军身边,一边给他掐 仁中,一边抬头冲着同伴们叫喊道。 三位老师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抬起林志军就走。刘芳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接待站二楼设有西医院。很快,三位老师把林志军抬进接待站的西医院里。林 志军脸色惨白跟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一位姓张的中年女医生表情严肃地站在病 床前,又是量血压又是听心跳忙着给他做检查。直到确认林志军没有生命危险,张 医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地询问刘芳: “你是他的家属?” “是的。” “你爱人得了什么病?” “他得了胸腺肿瘤。” “病人目前没有什么大问题,主要是缺乏营养。他的身体太虚弱了!……” 张医生开了一张处方交给刘芳。刘芳跑出去交费取药,然后把药水全部交给年 青的女护士。 很快,小护士开始给林志军输液补充营养。 西医院只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仅有的一间病房里摆放了八张小铁床。当林 志军躺在病床上挂水的时候,刘芳用脸盆打来温水把他的身体擦抹了一遍,然后里 里外外地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林志军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张开的嘴巴里流着口水,打着呼噜舒舒服服地睡着了。——这时候,他就像是在阴 曹地府里走了一遭劫后余生,神色显得特别安祥。刘芳揪紧的心里终于可以放松下 来了。她坐在凳子上,身体趴在爱人旁边,也打着呼噜又香又甜地睡着了。 学员们全部出洞子以后,徐老师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叫宋成儒的人——他 就是宋秘书。等到送林志军去医院的三名老师回来以后,四名老师就一块走进洞子 里去寻找宋秘书。这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在洞子里。中午的时候,市殡仪馆派来的 车子把宋秘书拉走了。 中午,女学员们一个个都睡得口水直流呼噜连天,唐太平却突然醒来了。四天 “关黑箱”的瞎折腾,她那少妇般年青美丽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淡黄色的油彩, 变得憔悴起来;皮肤上面布满细密的皱纹,一对明亮的眸子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却非常好,显得异常昂奋。 她蹑手蹑脚走下床铺,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具,出去洗漱了。重新回到宿舍以后, 她虽然感到身体懒散脑瓜里懵懵懂懂的,但是心里既轻松又高兴。是的,关了四天 “黑箱”她收获颇丰:她已经真切地感受到“黄芽、白雪”(中功对于人们在幻觉 中出现光感现象的一种说法)——那种在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像是闪电一般迅捷而又 明亮的光芒,就是从她头上的天目穴里放射出来的,刹那间她就成了千里眼,远在 天边的女儿、丈夫、父母……所有的亲人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在这同时, 她还出现了透视的功能,她不仅把单位里一位患胃癌的老领导身体里的病灶给透视 出来了,而且连大姨妈经常头痛的这个毛病也给找出来了……。此时此刻,她非常 想把自己具备了特异功能的事情告诉周围的人,让他们也一块分享自己的幸福。 女同学们全都躺在床铺上睡觉。唐太平想找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让她感到十 分扫兴。她对着镜子梳理过头发,脸上又化了一点妆、把眼眉毛描画得细细弯弯的, 就重新在床铺上躺下来。片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于是,立刻站起来走出 了女生宿舍。 过了一会,唐太平已经来到了接待站二楼的西医院里。 病房里面呼噜连天,站在走廊上就能知道里面的人在睡觉。但是,唐太平仍然 走上前去敲响了病房的大门。紧接着,她又推开房门走进去。林志军和刘芳突然地 醒来了。 “小师哥,你身体怎么样了?”唐太平笑吟吟地说道。 “唐班长来了?” “我睡不着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刘芳伸着懒腰站起来,急忙给唐太平搬了一张凳子。 一阵寒暄之后,唐太平脸上的细眉毛忽然地往上一挑,她立刻喜形于色地开了 口。 “师哥、师姐,关了几天‘黑箱’,你们感觉如何呀?” “就这样呗。”刘芳本来想说“肚子饿得受不了”,但是害怕唐太平不高兴就 又改了口。 “你们一定觉得‘关黑箱’肚子里饿得难过……”精明过人的唐太平已经猜出 了刘芳心中的想法。接下来,她像是当领导的给工人做报告,神色特别庄重地说: “饿肚子在所难免。但是,不饿上几天肚子,身体里的糟粕怎么能够排泄干净?不 把身体里的糟粕排泄干净,又怎能脱胎换骨?不脱胎换骨,特异功能又从何而来? ……” 话毕,唐太平立刻目光明亮地注视着林志军和刘芳,以期得到他们的赞同和响 应。可是,他们两口子却一个都不得吭声。此时,唐太平不仅没有感到丝毫不快, 反而突然地激动起来。她眉飞色舞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 “师哥、师姐,我出功了!真的,我不骗你们。从‘关黑箱’的第二天起,我 就感觉到‘黄芽、白雪’了——先是眼前不经意地忽然出现一道亮光,像是闪电一 样,后来亮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再后来亮光变得雪白雪白,当中夹杂着金黄 色的光芒,美丽极了!这道亮光不仅能够穿透周围的大山,而且还能照射到无穷远 的地方;我当时就看见自己的女儿了,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面对着侃侃而谈脸上笑成一朵花的唐太平,林志军和刘芳都觉得好像在听痴人 说梦,都表情十分冷漠。唐太平却像是中了邪,丝毫也不理会对方的感受,仍然自 顾自的脸上充满了炫耀地笑着说: “过二天我们还要再关一次‘黑箱’。这样,不仅眼前的功力能够得到巩固, 而且功力还会继续增加。等到学业结束回到家里,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气功师了。 到那时候,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天目给人家透视,这有多么惬意呀?!” 林志军和刘芳仍都不出声。片刻,唐太平又说: “师哥、师姐,明天的学习你们可要参加呀。上课不参加,‘黑箱’就等于白 关了!” “他这个样子还能上课?”刘芳皱着眉头,认真地用眼睛指着林志军说。 “为什么不能上课?你们可以把挂水的时间跟上课错开来嘛。要不然,我去替 你们跟护士打招呼,让她晚上给你们挂水。” “不必了。张医生上午嘱咐过我,林志军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一定要卧床休 息。” “那下面的学习你们不准备参加了?” “是的。” “下面的学习你们都不参加了……”唐太平吃了一惊地说。接下来,她看看林 志军又看看刘芳,忍不住地再次开口话道:“师哥、师姐,你们千里迢迢地跑到青 城山来治病,眼看功夫学成治病有了希望,你们却打起了退堂鼓——你们不觉这么 做太傻了?!” “我们七月初就来到青城山了,先是呆在科学院治病,后来又到人体培训学校 学功,三个月下来我爱人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你说说看,这个病我 们还怎么治?”刘芳话毕,立刻伤心地流起眼泪来了。 唐太平怒气冲冲地盯刘芳一眼后,立刻站起来拂袖而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