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一周后的一个上午,骆宇刚刚到达设计院,便被院长叫到了办公室。一番客 气后,院长委婉的宣布了设计院的一项任命——委任骆宇担当南方一个重大项目 的总设计师。 这是个既辛苦又不得实利的项目,施工地的条件十分艰苦,日常的三餐与用 水都无法得到有效的保障,先前的总设计师也是因此而病倒的。 “骆宇呀,我知道这不是件好的差事,但院里可以担此重任的也没有第二个 人了,希望你可以体谅。” “院长,您别这么说,这是院里对我的信任。”对于这位院长,骆宇怀有万 分的恭敬,不仅因为他是建筑界的元老级人物,还因为骆宇目前所取得的成就有 一半以上是得益于这位老人的提携与教诲。 “那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出发吧,工期比较紧,也不能给你太多的准备时间。” 骆宇回到办公室,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工作,然后走出了设计院。他想起一周 后林然的生日,他恐怕不能陪她度过了,他觉得他必须去买一件贵重的礼物作为 弥补。 在商业区转了几圈后,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衣服,她已经有很多了, 首饰,她平时很少戴,最后他走到一家笔记本电脑的专营店,他决定为她买一部 电脑,他似乎记得她报怨过她的那台笔记本总是死机。 在骆宇最终确定礼物的时候,林然正从一场烦人的会议中走出,刚开学的日 子,总会被各式各样的会议侵扰。她看了看表,急忙赶向导师的办公室,与她同 届的另一个在职博士已经早到了,正聆听着导师的指导。她悄悄坐在了一边,等 待着。 “林然,你要用心了,现在可是你的关键时期,你的论文要是不能通过的话, 你这段时间的辛苦就要化为乌有了。”不知什么时候,导师转向了她。 林然还在想着刚刚的人事任命,一个年轻的后辈竟然被任命为中文系的系主 任。这或多或少让她震惊,同时也感到了压迫,虽然那个后辈并不与她同系。 “林然,你要用心了。”导师显然对林然的心不在焉感到不满,他的口气也 不知不觉地重了些。 “我会的。”林然回过神,谦恭的说道。 “你们这些在职博士呀,就是不能专心致志,”导师再一次发泄他的不满, 同时又强调了一句,“林然呀,你已经不年轻了。” 林然的脸一阵发红,她听出了导师话中的双重含义:我在你这个年龄,早已 超过了你的成就;如果你无心进取,就不要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走在校园里,林然多少有些心烦意乱,来自事业的压力渐渐让她感到喘息困 难,可是她找不到人倾诉,所有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持有一个观点:有个 那样好的家庭,你该满足了,何必费心劳力地挣扎呢。 不知不觉地,林然又走到了公园。自那个雨天,她总是会无意识的,被双腿 带到这里,然后,在即将进园的那一刻,立住脚步,落荒而逃。但是今天,她想 进去,或许那些不悦的烦恼事只要在这里才会得到慰藉。 她走进公园,但并没有走向古树,她的理智克制她不能再做出令她自己也吃 惊的事情。她有她的家庭,她的责任,她的前途,她的未来,她不能赌输她的一 切。她要远离那棵还残存着佟昊气息的古树,此刻的树就像一个深谷,诱惑她跌 落,却无法再爬起。 她找了一处干净的长椅,坐了下来。公园清新的空气让她暂时忘却了不悦, 也让她有了足够清醒的头脑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亲爱的,你在哪儿,在开会吗?”刚待林然坐定,手机嘟叫起来,是短信。 “没有,在图书馆。”林然按动着手机的键盘,把谎言发了过去。 “如果没事,早些回来,想你。”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时,林然就在路边看到了骆宇的车,他正倚着车子吸着烟。 林然也将车靠在了路边,走下车,缓缓地走向骆宇。 “把车停在这里吧,我们出去吃。”骆宇打开了车门,示意林然上他的车子。 “什么事?”刚上车,林然就迫不急待的问道。 “一会儿再说,好吗?” “不,我不喜欢猜测。” “送给你的。”骆宇坐车后的座位上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为什么?” “下周末是你的生日。” “礼物是不是太早了些。” “院里派我去南方负责一项工程,过两天就走,去的时间恐怕不会很短,你 知道院里很看重这个工程,所以我恐怕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刚结婚,工作要紧的。” “我真高兴你能支持我。”骆定轻轻拍了拍林然的手,表示感激。 “那,如果我现在需要你的支持呢?”林然看着骆宇问道。 “那要看什么事?”骆宇抽回了手,并将脸转向前方。 “我想搬出去一段时间,我要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我的博士论文,还有我需 要静下心想想我的事业该如何发展。”林然的语气不像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在宣 布一个决定。 “你是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吗?” “不,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可是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是在颁布一个通知,一个你要离家的通知。”骆 宇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不悦。 “好,那我更改我的语气,我现在正式向你请示,我可不可以搬出去一段时 间?”林然控制自己。 “你都已经决定了,不是吗?”骆宇反问。 “你怎么想?”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搬出去,我希望你留下来照顾这个家,你能做 得到吗?” “骆宇,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林然压抑着不悦,恳切地说道。 “支持你什么,支持像几年前一样,扔下一家的老小,再次离开家,再次离 开到现在都不肯和你和解的乐乐,支持你去玩那种猴子爬杆的游戏,真可笑。” “那也是我的事业,你该理解我,我不可能做一个与事无争的女人,那不是 我的追求。”林然没有理会骆宇的讽刺。 “我理解得已经够多的了,‘与世无争’,我没那种奢望,我只是不知道你 对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是想告诉我,我只是个女人对吗?” “至少你应该做好一个女人的本分。外公已是风烛残年,爸爸妈妈也不再年 轻了,还有乐乐,你不觉得她需要一个能守候在她身边的母亲吗?” “我会时常回来的。” “林然,那幢房子是我们的家,不是一个驿站,更不是一个旅馆,你应该像 个家人一样给他们温暖,而不是像游客一样,歇了脚就又开始出发。你也看到了, 我有多忙,你理应替我多照顾他们。” “这不公平,我也希望有自己的事业,我不能枉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去你妈的公平,我给了你太多的公平,我需要的是个太太,而不是个挖空 心思升职的机器。”骆宇愤怒的说完,跳下了车,并重重的关上了门。 回到家时,骆宇正在厨房里做着饭,林然想去帮忙,但犹豫了一下后,终究 没有去,她不想饭前再来一次争吵。 “妈妈他们去哪里了?”林然问着坐在沙发上的欣雅。 “他们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大概要晚一点回来吧。你和大哥吵架了是吗?” 欣雅问。 “没有,只是有点小摩擦,没什么大事。”林然勉强笑笑。 “刚才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黑的吓人。” 晚饭时,骆宇和林然一句话也没有说,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好在 有几个孩子的说话声,才可以让桌上的食物不那么难以下咽。 饭后,欣雅带着在三个孩子去花园里了,她是在为林然和骆宇营造一个可以 和解的机会。屋外有些冷,欣雅仔细地为三个孩子穿好了御寒的衣服,并为乐乐 戴上了厚厚的护膝。乐乐有着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所不能相符的调皮,因此欣雅 对她有着格外的关注。林然看着欣雅的细心,不禁一阵感动,她想,也许她这一 辈子都不会像欣雅一样,做个快乐的好母亲的。 佣人没在,骆宇只得将所有的餐具都堆进洗碗池里,然后带上手套仔细的清 洗着三个孩子用过的餐具,然后又将他们放进了一边的消毒柜里,然后又回到洗 碗池边继续清洗其他的餐具。忽然间,他想到,女儿在吃饭的时候闹着要吃爆米 花,于是,他摘掉手套,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袋压缩的爆米花,塞进微波炉。 当那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后,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他将手套扔进池子,走回客 厅。 林然站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的孩子,听到骆宇的声音,她转过身,想他走去。 但骆宇仅仅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了上了楼。林然平伏了一下心情,也跟了上 去,她想,她必须和他谈谈。 推开门,骆宇正在收拾行李,林然走到柜边,替他拿了几件衬衣,放进行李 箱里。骆宇没有拒绝,但却走向一边,开始收拾其他的东西。 “你不想谈谈吗?”林然来回检查了两遍行李箱,确定衣服都带齐了,然后 合上了箱子,坐下来,抬头望着骆宇。 “谈什么?”骆宇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意见。”林然说。 “那个意见有那么重要吗?”骆宇反问。 “我是你的妻子,至少我应该得到你的首肯。” “你这么说真让我感动,我头一次知道你对我的意见那么看重。” “现在是我人生的关键时刻,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我说道做道,我一定会 多回来看乐乐。”林然努力表示着她最大的诚恳。 “随你的便。”骆宇扔下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进了浴室。 林然拿着骆宇的浴袍等在了门口,但在门开的时候,骆宇已经穿上了睡衣, 林然看着手中的衣服,有些尴尬,只得钻进了浴室。 洗过澡,林然只穿了一件浴袍,就回到了卧室。骆宇没在,但书房的灯亮了, 林然推门走进。 “不要看了,今天难得这么早,我们早点休息。”林然从背后搂住骆宇,将 一只手顺着睡衣的领口探了进去,摩挲着他的前胸。 骆宇掰开林然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林然最终也没能与骆宇和解,骆宇仿佛存心赌气一般,对她的话不给予任何 的反应。林然不止一次的找机会,想化解他们之间的冷战,但是当看到他冷漠的 眼神时,她就涌起一股愤怒,她什么也不欠他的,为什么必须要她妥协。于是, 这种僵局一直持续到骆宇的离开。 她还是搬了出去,就在骆宇走的当天,搬回了她与骆宇在学院附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