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岳父去世半年多了,她从来没有向我说起岳父到底给她留下多少钱。 我产生了一个坚定的想法:男人必须自己有钱,才能干一番事业。可是,到哪 里搞钱呢?银行贷款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一个穷光蛋人家怎么会信任我。借 钱吗?谁会把钱借给你发财。 妈妈每天照顾苏方,芬芳把主要精力用在了鱼市上,我成了甩手掌柜。由于小 本生意用不上那么多人,芬芳辞了几个临时工,包括蓝本兄弟,只留下一个农村来 的力工。蓝本也没有事情做,就找我玩麻将,我没有几个钱,就赌一块钱的,输赢 不大,消磨时间。 有一天我玩了一昼夜,下午回家就遭到了芬芳的埋怨,妈妈也帮着说我。 这一年因为弟弟结婚,妈妈就搬来住了,芬芳索性就将女儿苏方交给孩子奶奶 看管,说好了,到三岁就上幼儿园。 妈妈私下问我要不要找个正式的工作,端铁饭碗让人放心。这是老人的想法, 我习惯自由了,不可能再去上班。况且,我已经看到了不少企事业单位正在改革, 铁饭碗是不可能端长久的。 妈妈说她的中学同学在市计委工作,让我去求他帮助做点什么,我的眼前一亮, 这可是救星啊!妈妈怎么不早说呢。 妈妈的同学叫董事达,到计委一问都知道他这个人不说,人人表现出热情洋溢 的样子。原来,董事达还是个副主任呢。 我眉飞色舞起来,几乎就要手舞足蹈了。想想看,计委的领导,只要替我稍稍 动一下脑筋,就有发财的机会。 我立刻就想见到他,我的“舅舅”,这是妈妈教我这样称呼他。可是,他正在 开会,我只能等等。 大约半个小时,有人叫我,说董事达正在等我。我推开那扇紫檀色的门,宽大 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人,看样子有六十多岁。“来,坐,你就是苏东川?” 我说是的,“舅舅!” “好好,长这么大了,像你爸爸。”他显然很高兴,一只手在几乎完全没有头 发的秃顶上抚摸着,一只手的手指间夹着香烟。圆圆的脸因为保养得好,泛着红润 的光泽。他的耳轮出奇地大,眼睛却不大,但炯炯有神。 “我和你爸爸都是右派,你爸爸没有等到这一天,苦了你们。你妈妈上午来电 话说了,让我帮助你。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意思,你妈妈要强,不张口。以后就是 咱们爷俩的事了,每个季度你来一下,我批条你去办就行了。” 说着,董事达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交代道:“赚的差价你留着用吧。” 我将信揣进上衣兜里,连声道谢。从市计委出来,我心里忐忑不安,一个条子 就会有钱赚?我赶紧来到附近的街心公园,坐在长条椅子上迫不及待地看董事达给 我的条子。 条子是写给金属材料公司的,调拨50吨钢材。还有一个条子是写给董事达的, 请求他给达野建筑工程公司解决50吨钢材。按照“舅舅”的吩咐,我只要找到达野 建筑工程公司的经理把信交给他,就可以得到酬劳了。“哈哈哈!怎么会有这样简 单的赚钱道儿呢。”我的笑声让对面的一对恋人吃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自知 失态,赶紧离开街心公园。 后来的事情自然不必费心,几万元的现金到手了,我给“舅舅”送去两万元, 我不能独占这些钱,我知道这是“回扣”或者叫“对缝”,这是新名词,在字典上 根本就查不到“对缝”这个词。其实就是投机取巧,赚差价,其实是“官倒”。 那天“舅舅”对我说:“什么官倒?你这才赚几个钱,人家一出手就几十万几 百万的赚,那才叫官倒。” 因为我大方不贪婪,董事达非常满意,不断地由我出面跑买卖,其实是我们共 同的利益。以至于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当然是皮包公司。 别小瞧“皮包”公司,有了账户可以转账,买卖就直接做了,免得再找别人转 款还得提留一部分。而且,不再被认为是“对缝”、“回扣”了,是正常业务往来, 名正言顺地赚钱。 一年前,妈妈就被“舅舅”董事达好言相劝,搬到他那里住去了,我知道妈妈 纯粹是为了我,多少有一点报答的意思。 从此,“舅舅”董事达就成了“爸爸”,尽管我几乎从来没有叫过他。可是, “爸爸”还是很够意思的,临退休赶上了股票潮,他替自己和我搞到了几个商家的 股票,当然是职工内部股,我一下子就买了十万股,于是,我一夜间成了几个商家 的股东。那是提心吊胆狠心买的,如果将来赔了,或者不上市,就成了死钱甚至一 钱不值的废纸。 女人有时耍小聪明,我没有钱时妻子把她的那点钱藏着掖着,不告诉我实底儿, 发现我在外边发财了,就千方百计探听虚实。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