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的钥匙打不开自家的门 老七像霜打的茄子,聋拉着脑袋,“他娘的,我还想———” “得了吧。今天你认了吧。你赢我的,它就赢你的,不义之财必然流失。好在 你还剩下五千元,压兜底吧。”我推推搡搡总算把这家伙弄到他的轿车上。然后, 我开车去市医院接女儿苏方出院。 到医院才知道女儿昨天就回家了,我把日子记错了。我决定硬着头皮回那个已 经不属于我的家看看女儿。 还是那个街巷,还是那栋楼,还是那个楼层,还是那个安全门,可我的钥匙却 怎么都打不开它。 难道换了锁?一个门洞许多家用的安全门,轻易不会换。我只好按门铃,依然 无人应答,女儿是在家的。 这时,一个老头儿走过,我问了一下,老头儿说错了,是旁边的门。 我十分羞愧,多年不回来,竟然走错了门。 哎!时间老人是公平的严肃的,每时每刻都在审视着我们,给我们机会或者机 遇,就靠我们自己去追随,时间是永恒的,可给我们的却是有限的。有限的时间对 每一个人都不太相同。在一定的条件下,时间会使人们健忘许多或想起很多;会让 人与人之间逐渐陌生或很快熟悉;会将穷日子变富或富日子变穷;会令好人变坏或 坏人变好——— “喂!你怎么了?就那个门。”是刚刚问话的老头儿在提醒我,我在门前愣怔 着一定很傻。我将钥匙试着插进去,一下子就打开了。我的心豁然开朗,可走廊里 灰暗的光线和陡峭的楼梯又使我的心情暗淡下来。 我看到了那扇门,还是我安装的那个门铃,黑色的圆盒,红色的按钮。门锁看 样子也没有换,我虽然有钥匙,但我还是按了门铃。 我站在“猫眼”前,如果芬芳不开门,我只能下楼。 可是,门开了,“是爸爸!”女儿一把将我拽进屋,扑进我的怀抱。“都好了 吗?”我抚摸着女儿苏方的头。 “好啦!”苏方在地上旋转了一圈儿,十分利落。我放心了。 “给他换鞋。”芬芳说话了,口气明显地区别出我并不是这个家的成员。 室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厅里的电视机换成了高档的“家庭影院”。 我被女儿让到厅里的沙发上,女儿依偎在我的身边,摸摸我的脸,捏捏我的耳 朵,看看我的头发,“爸爸有白头发了。” 芬芳从里边出来了,玫瑰红颜色的薄羊毛衫把她打扮得很年轻,脸色红扑扑, 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只是看我的时候里面游移着一缕哀怨。 她就站在那里,“我没请你来!” “对不起,我是来看苏方的,昨天事情多我没去医院,真抱歉。女儿生气了吧。” “没有,爸爸。你在医院陪过我两天呢,我很高兴。”苏方将双手搭在我的肩 头上,看着芬芳说:“妈妈,你坐下说话嘛!” 芬芳在地上走动,不理我和苏方。我突然间看到了正对着客厅那间卧室的墙上, 还悬挂着我们一家人许多年前的大幅彩色照片,那时苏方还没有上学。妻子芬芳笑 容可掬的画面映入我的眼帘,与眼前忧郁且有些愤然的芬芳截然不同。 时过境迁,一切变化都与我紧密相关,我在芬芳的眼里是罪人,是不称职的丈 夫,是一个不能也不被允许回家的男人。 我现在就坐在这里,是太唐突太让芬芳感到意外了,我不能就这样尴尬地坐下 去,还给芬芳一个平静吧。 她递来一张纸 “我走了,女儿多保重,每天给爸爸挂电话,好好学习。买一个玩具吧。”我 把刚刚在“啤酒乐园”赢的几百元钱塞进苏方的衣兜里。 女儿要送我,我不同意。刚刚出门,芬芳叫我,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递给我一 张纸,“除非必要,我再不想见到你。” 我转身下楼,边走边看,原来是她起草的离婚协议书。我惊喜得忘乎所以,一 脚踏空,差点跌倒在地上。 协议书没有多少实际内容,财产关系明确,孩子归她抚养,抚养费每年我出一 万元,遇到临时支出双方再议。离婚原因是感情不和,分居多年等等——— 这个协议书十分体面且得体地将我们的情况向法庭陈述,我完全同意甚至可以 一字不动。只是我现在还不想立刻办理手续,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结婚,如果不再结 婚,离婚也就不着急了。关键问题是我和梅花究竟能不能长期生活在一起,梅花和 我彼此之间究竟了解对方多少呢?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