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侦破伪造金圆券案(12) 崭新的100 万元面值的大扎新票,引起了收兑点工作人员的注意。那是两个 20岁出头的青年,其中一个是年初刚进旧银行工作的练习生,就是现在所说的学 徒;还有一位则是由区政府推荐的协助收兑金圆券的追求进步的社会青年,现在 的说法就是义工、志愿者。这二位工作积极性、革命警惕性都很高,但缺乏的是 识别真假钞票的本领。现在对眼前这位纨绔子弟产生怀疑的原因,是因为这人竟 然拿出10亿元崭新的100 万元面值的金圆券来兑换,这种整齐划一的大票面新票 是他们之前经手的那些兑换活儿中从未有过的。于是他们就要对这位主顾予以特 别关照了,一个辨认钞票的真假,一个指着自行车后面书包架子上的旅行袋问: 这也是金圆券?也兑换? 纨绔子弟说不是金圆券,是旧书,准备卖给旧书店的。一边说着,一边拿出 美国骆驼牌香烟请工作人员抽,遭到拒绝后,他自己往嘴上叼了一支抽了起来。 那位练习生点检金圆券,没有发现问题,只好把1 张壹万元人民币递给他。 他是这个收兑点的负责人,有处置事情的决定权,想起领导关于密切注意识别假 钞的指示,当下就在那青年说声“告辞”上车欲离的一瞬间,对旁边一个女志愿 者使了个眼色。 解放伊始,人民群众出于对共产党新政权的拥护之心,寻找一切机会义务协 助政府工作人员做工作,特别是那些年轻人,但凡逮到这种机会,往往是鞍前马 后车轴般的转,常常比主持工作的本主儿还忙。这天上海的369 个收兑点上,每 个收兑点都聚集着一帮子男女青年,相帮插彩旗、贴标语和维持秩序。这个练习 生此刻就差了一个有自行车的女青年志愿者跟踪那个可疑的纨绔子弟。 跟踪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主儿骑车去了附近一家南货店,用兑换得的那 张新人民币购买了一包红糖、一包桂圆和一些石碱,然后返回了距这个收兑点4 条横马路的一幢花园洋房,听看门人称呼是“少爷”,那看来就是洋房的少主人 了。看那花园洋房的规模,这户人家应该是上海滩小有名气的资本家。这样一个 资本家家庭出来的少爷,不差家里的佣人保镖之类兑换钞票,而竟是自己亲自出 面来兑换区区1 万元人民币?这是不是有点夸张?另外,他不是说要把自行车书 包架子上那个旅行袋里装的旧书卖给旧书店吗?怎么没去旧书店而是直接回家了? 练习生认为这是一个明显的怀疑对象,于是赶紧去附近找了个电话机向领导 汇报了。银行领导随即给徐伯龙那边打电话通报情况,徐伯龙便指示分管那坨收 兑点的侦查员曹孝先立即调查。 就在曹孝先闻警出动的时候,市区另一侧的徐汇区的一个收兑点也冒出了一 个可疑对象B 。 主持这个收兑点的银行工作人员是一个业务经验丰富的中年职员,银行领导 考虑到这个收兑点地处市民密集居住点,可能前来兑换的市民比较多,所以另外 给他配备了助手,其中一个是银行的练习生,另外数位则是义工、志愿者了。 B 甫一出场,就引起了一个复姓完颜的志愿者的注意,这是因为以下两个原 因:一是B 是一彪形大汉,身穿黑色对襟国术练功服,未扣严实的衣襟间露出密 集的胸毛,很容易使人觉得此人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二是别人都是把要兑换的金 圆券拿在手里、装在袋子里或者用自行车推着送来的,这人却是拉着一辆人力车, 上面装满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这样,当这人的人力车刚停下一边擦汗一边 嘀咕着埋怨“怎么这么多人”的时候,就被完颜盯上了。 完颜上前招呼他不必排队,到这边来,又问:你车上装的都是金圆券吗?一 共多少自己点过数吗? 大汉傲然回答:不多,也就1 万亿元吧,我没有细数过。你们不必过于较真 的,估摸着差不多兑换就行了,不过麻袋要还给我的。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个麻 袋从车上往下卸。完颜解开扎住袋口的细绳,让旁边的同伴相帮着把金圆券倒出 来堆在一旁,不禁暗吃一惊:都是面值50万元、100 万元的大面值金圆券,有新 有旧,新旧比例大约在8 比2 。 1 万亿元金圆券按照比值可以兑换1000万元人民币,放在60年后的今天也就 1000元钱钞,实在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已经实在是一笔足以使人非常注目的巨款 了。后来的“三反”“五反”运动,全国范围内凡是被查出贪污数额达到1 亿元 人民币(旧币,相当于现在的1 万元)的,没有一个不被判处死刑的。 由于这大汉是个兑换大户。所以工作人员给予特别优待,没有等待,立刻着 手点钞。由于大汉有疑点,所以点钞由那个被称为“老法师”的中年职员主持, 他本人当然不动手,而让一群热情高涨的青年义工、志愿者动手,自己则抽查检 验金圆券中是否混有假钞。1 万亿元的纸币,即使都是50万元、100 万元面值的 大票,也有100 张一扎的1 万多扎。试想,如果一一点数,那得耗费多少时间?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银行方面事先是有内部说法的:遇到这种情况,可以采用 抽检后称重量的方法来解决。这个说法当然不会对外公布,所以这个大汉不知道。 因此,当他看到这边一群人一人拿了一扎金圆券拆开后一张张点起来时,火就不 打一处来,也不知这人是犯了哪门子邪,二话不说,飞起一脚把一张桌子踢翻, 破口大骂起来,内容还夹带着对人民政府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