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个野男人 周四晚上,吃过晚饭。 因为是苏啸宇做的饭,邱琳自动承担了洗碗的责任。 电视里不知什么节目,在唱老狼的《同桌的你》。那是九十年代初的歌曲。那 时候,校园民谣和她的青春同在。如今高晓松的脸已经长成了一张老北京的麻酱火 烧——无论颜色还是形状,甚至连上面点缀的芝麻都惟妙惟肖。 青春早已逝去,民谣早已过时,只有她还坚守着当初的爱恋。 她一边洗碗一边不由得回忆起了和孙哲在一起的日子。 她曾经是他的同桌。 …… “哼,又想起哪个野男人了?”苏啸宇的声音响起。 邱琳转头,才看见他斜靠在厨房门框上,冷笑着看她。 邱琳其实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茫然:“嗯?” 苏啸宇冷冷的看着她,斜斜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怀疑的神色。那种审视像 是杀手在瞄准镜后凝聚的目光,让人心里发毛。 邱琳在他的冰冷目光下,不觉有些心虚,就好像做了坏事被警察提审时的心情。 她说:“你刚说什么?” 苏啸宇的目光丝毫不肯移开,依然审视邱琳,冷酷、冷静、冷淡。他的目光, 完全适合套用言情小说中的描写——“如果目光能杀人,她早就被他的目光戳得千 疮百孔”云云。 邱琳反感他这种威胁,拉下脸,不再理他。 她洗好了碗,转身要出厨房。 她低头,无视他的存在,打算越过他。 苏啸宇怎么会放过她? 他一把拉住她。邱琳使劲甩胳膊,企图挣脱。 苏啸宇笑了,笑容邪恶如港台古装片中的一号反角,他说的话更加邪恶:“哼, 小样儿,就你这点小劲儿还能摆脱我?我可是空手道黑带六段,挑战我可是需要大 师级的功夫。” 邱琳只觉得他的手并没有弄疼她,但是手指如铁箍,却也无法挣脱。她狠狠的 瞪他:“你一个公务员练空手道干嘛?想揭竿而起?” 苏啸宇说:“我高兴。练好一身功夫,拿来强- 暴老婆行不行。” 邱琳被他的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真是疯了。刚才吃饭还好好的,这会儿 怎么又开始疯言疯语了。” 苏啸宇说:“因为吃饭时只有我们两个人,现在三个人,太挤了,我不高兴。” 邱琳侧头,不解:“哪里有三个人?” 苏啸宇用另一只手戳戳她的额头,咬牙切齿的说:“这里有个野男人!” 邱琳想起刚才她洗碗时,一直在想孙哲。她不知道苏啸宇怎么能看透她的思想, 但是无论如何,她不需要坦白——婚姻之内,她的灵魂依然自由。她并没有把灵魂 出卖给丈夫,他有什么资格监管她的思想? 邱琳采取对抗的姿态,捍卫自己的思想自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想什么,和你无关。” 苏啸宇夸张的冷笑,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哼,我就看着你一脸柔情似水, 摸个碗好像摸男人一样,一脸风骚样子……”他低头迎着她的对抗眼神,毫不退让。 不仅不退,他的目光反而更加凶悍,他身上那种久违的武器一样的凶光又开始闪现, 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他好像真得被激怒了。 邱琳内心涌起了一丝恐惧,就像第一晚面对他时的感觉——像是面对一只低声 咆哮的野兽,不知道下一步它会不会扑向自己,用泛着白光的犬齿撕咬喉咙。把这 个人留在家中,简直就像豢养了一只黑豹——虽然吃饱了睡懒觉时有美丽的一面, 柔软的皮毛让人误会它的温柔,可实际上秉性凶残的它随时会翻脸……危险的动物 从来不会被驯养…… 她想起他说的话——“拿来强- 暴老婆行不行。” 此人的脑子里莫非……已经把这种暴行演习过了? 邱琳忍不住打个寒噤。 她的气焰立马就熄灭了,只想赶紧脱身,迅速撤回到安全地带。 苏啸宇的脸似乎向她越靠越近,邱琳尽量向后躲。 他的眼神中全是笑意——凶残的笑意,就像一只猫戏耍即将成为口中食物的老 鼠,天真的从残杀中获取乐趣。 邱琳被他那种轻松愉快的眼神吓住。她使劲向后躲去…… “砰”她的后脑勺撞到了门框。 在邱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啸宇已经迅速把她拉入怀中。 她回过味来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贴在苏啸宇的胸膛上了。而他则用手温柔的揉 她的后脑勺,声音带着笑:“真是个大笨蛋。怎么笨手笨脚的。活人还能让死木头 碰上。” 她感受到鲜活的男人身体的温度,嗅到男性的体味,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贴在 他胸口,听到的说话声带着胸腔的共鸣,嗡嗡的像有回声,挠得人心里发痒。 她对这种亲密并不陌生。 有一瞬间,她沉迷了。 邱琳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姿势等于他们在拥抱。 她猛的一挣,因为苏啸宇已经放开了箍住她的手,她成功逃脱了他的控制,向 后退了几步,从厨房门口退到餐桌。 苏啸宇笑了:“老婆,别跑呀。咱俩再聊聊那个野男人的事。” 重获了人身自由,邱琳又有了勇气,愤怒的说:“你太粗鲁了!” 苏啸宇咧嘴笑了:“谁让我是个粗——人呢,所以我就很粗——,莫非你的野 男人,是个细——人?”说到“粗”“细”时,他故意拖了长音,阴阳怪气的强调 这两个字。 邱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东西”的粗细。她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气得无语。 苏啸宇又绽开邪恶的笑容,慢慢动作,似乎想向她走来。 邱琳已经是惊弓之鸟。 她立刻逃回了主卧,赶紧把门锁上。 虽然锁门显得有点懦弱,但是,此刻,她确实被苏啸宇吓得不轻。 邱琳觉得心烦意乱。 她瘫倒在床上,又将自己埋入枕头。 她的脸依然发热,而心跳也不肯平息。 仔细想来,她恐惧的不是苏啸宇,而是她自己。 因为,刚才苏啸宇仅仅是箍着她的手腕,就让她的身体感受到了强烈的男性的 吸引。她知道自己不是爱他,她的反应纯粹是出于自然本能。她鄙视自己。 可是,她的思绪依然无法控制。 狂奔的思维沿着“粗”“细”的线路一路向原始意像冲刺,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孙哲的身体。 她那么熟悉他的身体。瘦削,却有着钢一般的肌肉。 亲密接触时,孙哲的身体常常会撞疼她——他太瘦了。 她见过他的身体,肌肉健硕。 她又忽然想起那天误闯客卫时,水汽朦胧的玻璃淋浴房模糊显示出的苏啸宇的 身体。 “粗”吗?比孙哲如何? 邱琳忽然意识到思想的去向通往多么危险的地方。 她扯过被子,把自己连头藏起。 就像掩耳盗铃,她以为这样可以掩盖自己的欲望。 但她的身体是诚实的,脸更加热了。 她的身体已经被欲望诱惑,从心底拱出一个小魔鬼,跳来跳去,吵闹着,抓得 她心里烦躁。 邱琳掀开被子,让被欲望折磨的自己袒露在灯光下。 身体火热,而内心却向反方向坠落入冰渊。 她悲从中来。 她只是个女人。 一个成熟的,渴望爱,渴望正常的男女亲密的女人。 为什么,她习惯了亲密的男人却离她远去。而触手可及的男人偏偏是个陌生人。 让她如何?屈从于欲望不是她能够做到的。 没有爱,又怎么可能亲密? 然而她的爱,远离她。 即使知道孙哲在哪里,那只是一个陌生的身体有着似曾相识的容颜。 让一切不同的爱,是否还在? 她质疑的不是孙哲,而是她自己。 一半是冰渊的绝望,一半却是压也压不住的疯狂渴望。 脑海中的疯狂旋转出无数片段的影像,和孙哲在一起的那些亲密时光,竟然一 丝不差的重演,挑战她的身体。 邱琳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无法再在床上躺着——床的意像加强了影像的刺激。 她跳下床,赤足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初秋了,地板有些凉,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火烫。 门忽然被敲响。 邱琳骤然心惊。 她望着门——门的那一边,有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一个有着致命诱惑力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无法不承认:苏啸宇的男性魅力已经冲击到了她。 他不急不忙,等了几秒,又敲门。 邱琳强自镇定,回应:“什么事?” 苏啸宇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平静正常:“出来一下,跟你商量个事。” 邱琳不敢出去,她不是怕他会做些什么,而是……怕自己吗?她说:“我要睡 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啸宇坚持:“必须现在就商量,明天就晚了。” 邱琳叹息,她已经领教过苏啸宇的倔强。显然,如果她不露面,苏啸宇会继续 敲门,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试图冰去脸上的春色。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还保持着冷静正常的容色。她自嘲:果真是老了,随时都 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再修炼就该成精了。 她拉开门,面对苏啸宇。 苏啸宇递给她一些纸片。 邱琳下意识的接过,看一看,居然是两张北京到香港的往返机票,上面的名字 是他俩。 她不解:“什么意思?” 苏啸宇转身向书房走去,边说:“过来。” 邱琳一头雾水,乖乖跟上。 书房桌上放着两本港澳通行证,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页面最显眼的是只大大的米 老鼠。她凑过去看,页面上的字样是:“香港双飞自由行” 她现在明白了,但是还是不理解:“去香港?我们俩?”她低头看看机票上的 往返时间:本周五,也就是明天晚上去香港,周日晚上回来。 周末两天两夜,香港游? 苏啸宇的眼神一刻不离开她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他问:“怎么样?” 邱琳不知该做何反应,是该生气?还是该惊喜。她问:“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 苏啸宇咧嘴一乐:“给你个惊喜呀。惊喜不?”他像个小孩一样,一脸期待。 邱琳说:“惊恐!” 他居然瞒着她,偷偷替她办好了港澳通行证。 他怎么会翻出来她的身份文件之类的? 真是的,这个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