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暴力 孙哲怎么会出现在她家的楼下?!刹那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以为自 己回到了杭州。 邱琳此刻的感觉,似乎在看《午夜凶铃》,在电视里爬出了女鬼,在你最想不 到的地方里爬出了一个可怕的人——既违反常识,又违反逻辑。 孙哲看到了她。他走过来。 邱琳有想逃跑的冲动,但是她对自己说:不能撤退,不能退缩,不能逃避。她 必须直面惨淡的人生,如果必须的话。已经是必须的了,因为敌人已经兵临城下, 居然打到了我军大本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邱琳几乎没苦笑:人生已经教会她与其哭泣,不如强颜欢笑,她居然会想到《 国际歌》。莫非她和他的关系里带了某种奴役的色彩吗? 当尊严被□,权利被剥夺,自由被限制时,那就是奴隶的状态。从这个角度说, 她曾经确实是他的奴隶。 是她自己为了爱而作践自己。今天,也必须由她自己来打破这个枷锁。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孙哲走过来,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伸手就要拥抱她。 他的动作娴熟自然,似乎理所当然。 幸好她很了解他,她眼疾手快,伸手狠狠的挡开了他,几乎是猛然推开的动作 表明了她的反感。 孙哲有些意外,瞬间表情更加悲哀。 邱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哲望着她,不肯开口。 邱琳忽然间想明白了——很简单,她开车回家,而他就一直开车跟在后面。进 了小区后,她回家了。而他可能是没有及时跟上,没能发现她家,因此索性等在小 区门口,来个守株待兔。 她大概是三点左右回家,那么,他至少已经等了五个小时。 苦肉计。 这也是孙哲擅长的一个手段。他有演这种苦情戏的爱好。 “你想干什么?一直等在这里?等到明早我上班来看到你?然后感激涕零?孙 哲,你走吧。” 孙哲的表情像有人用鞭子猛然抽打他一样,痛苦的抽搐一下,他低声道:“邱 琳。求求你,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 邱琳很想调头就走,可是她了解孙哲,他是个疯狂的人,如果她调头,他可能 以各种激烈的方式拦截她。此处是小区,很多邻居都认识,她丢不起这个人。 她只能设法劝他和平离开。 孙哲继续:“你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三年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我都要疯 了。”这个她知道。虽然她刻意关闭了和所有朋友同学的联络,但是依然有消息传 到她耳中。他曾经疯狂的问每一个人她的下落。他几乎没把杭州翻了个儿。他甚至 在报纸上和广播上放寻人启事。这种做法曾经让她父母非常尴尬。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会考虑自己的行为对别人的影响。他总像个个任性自私的大孩子。 “我好不容易听说你来了北京,我马上就来了。老天爷把你给了我,他不会那 么残忍的让我从此无法再见你。十年二十年,只要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我总会找 到你。” 是啊。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他在北京的房地产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居然迅速做 到了销售总监的位置,并且由公司出钱让他上MBA 进修——然后他们的人生轨迹意 外地再次重合。老天爷把她给了他,是他的幸运。那老天爷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 要把他给她呢? “我不怪你结婚。我不在乎。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 典型的孙哲式的一厢情愿。 邱琳懒得废话:“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你怎么处理了?”她的表情平静,语 气平淡。配合这个话题,却更加残忍。 孙哲用言辞吹起的情意绵绵的大泡泡蓦地被冷酷的现实之针刺破。他骤然失语, 一时有些狼狈。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更加痛苦——邱琳有些滑稽的想,很像琼瑶电 视剧《梅花三弄》里马景涛的表情。他说:“那是一个错误。我不该犯下的错误。 你要原谅我。我爱的人是你。从头至尾,其他女人什么都不是,只有你,才是我唯 一的爱人。” 但不是唯一的女人。邱琳没有说出口,她不想他误会自己只是在吃醋。 她感觉到心神俱疲:他至今都不明白她为什么离开。 而她,已经没有耐心去解释,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邱琳说:“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孙哲,别在纠缠了,大家彼此留个 面子。好么?” 孙哲的表情有些惊慌了,他开始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和自信,他不怕邱琳的愤 怒。愤怒源于在意。他害怕的恰恰是这种厌烦和疲倦。他不怕她骂他恨他。恨一个 人需要心力,关注和在意,那也是源于爱。他怕的是不在意,怕的是漠视。很多时 候,他对她冷漠,是因为他太依赖她,他太过害怕失去她,所以不敢任由自己沉溺 在爱重。也有些时候,他不拒绝别的女人的勾引,是试图让自己的心不要过度集中 在她的身上。他一直以为,她懂得他的爱是那么患得患失。可是,她不懂。她不懂 他的爱情有多深,有多痛。 孙哲哀求:“琳琳,我爱你,别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每次争吵、 哭泣、冷战之后,他总是这么说,曾经让她以为自己是他的全部。 邱琳厌烦:“得了。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分手了。我结婚了。请你理智点。 你走吧。”她想了想,又放缓语气,甚至带出一丝微笑:“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 不怪你。我现在婚姻幸福,不想跟你有任何纠缠。”说出这句话,邱琳自己的心里 忽然放松多了,她并不是有意这么说的,话一出口,才感觉,这似乎就是她的心里 话。 孙哲更加恐慌,邱琳的表现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中。她的性格他很了解。她越客 气越说明不在意。 孙哲一时慌了,他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琳琳,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你 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找别的女人了。你就是我的全部!” 邱琳没防备他的突然袭击,也慌了神,她不愿意大幅度挣扎,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他的身体接触,让她有生理性的反感。她挣扎,企图甩开他,一边维持风度: “孙哲,你冷静点。放开我。否则我叫保安了。” 孙哲如何肯放开她,他手上使劲,想把她拖入怀中。邱琳拼命抵抗。 拉扯之间,忽然间,有一双有力的手强势地将他们分开。随后,没等大家反应 过来,一个拳头击在孙哲的下颌上。只听一声闷响,孙哲直接向后摔去。 邱琳吓得一时发懵,然后才看清楚铁塔一样矗立在面前的人——苏啸宇。 苏啸宇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暴怒的男人被危险的肾上腺激素控制,整个身心 都调整到最原始的应战状态,变身成了危险的猛兽。 邱琳的心一阵狂跳,几乎不受控制。 她也感觉到恐惧,胜于尴尬。她害怕苏啸宇的质问,虽然于心于理,她毫无错 误,但是她还是有种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的感觉。 该如何面对? 苏啸宇并没有搭理她。 他走到摔倒在地上的孙哲面前,居高临下的用威压的目光看着他他用手指指着 孙哲,声音因愤怒而变得阴沉粗哑:“傻逼!你竟敢纠缠我老婆!不想活了!” 邱琳被吓到了。苏啸宇总是一副笑嘻嘻的几乎招人烦的浪荡模样,带着三分调 皮,三分性感,三分挑逗,和一分温柔。她从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爷儿们? 她被自己的思想吓了一跳——她的丈夫刚刚打了她的前男友,她居然在这里欣赏丈 夫的雄风? 孙哲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伸手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血——突然遭到袭击, 他的牙齿咬伤了内唇。他保持着客气:“你就是琳琳的先生?” 苏啸宇说:“不想死就快滚。”他的威胁低沉有力,像电影里的杀手。他这是 下了一个命令。 邱琳忽然想起了在澳门遇到的事情——苏啸宇貌似跟黑道有关系。她又看看两 个男人:孙哲精瘦的身材在肌肉男苏啸宇的面前显得弱不禁风。 邱琳刚想开口,忽然孙哲突然飞出一脚,踢中了苏啸宇! 邱琳吓得捂住了嘴:她不是害怕苏啸宇受伤,她怕的是这种举动会挑起一场斗 殴。 苏啸宇不需要更多的挑唆,他本来就在爆发的边缘。他本来不想动手,因为对 手太弱,胜之不武。他阴阴的冷笑一下,抬腿就踹。 孙哲立刻避开,身手利落。孙哲一直都是运动健将,瘦归瘦,其实不弱。 苏啸宇冷笑:“吆呵,你丫还学过跆拳道。那正好。打不死就算你功夫好。” 他话音未落,身形忽动,暴起几脚连踢,动作快得邱琳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孙哲已 经被踹翻在地。 孙哲还硬挺着说:“琳琳是我的。我会带她走。”他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向邱 琳走去。 本来踹倒了他,苏啸宇已经转过身,打算离开——教训几下也就完了,他有分 寸。可是孙哲的话激怒了他。他转身,左右开弓,一拳接一拳的打在孙哲头上。孙 哲没有还手之力,用手抱住头蹲□去,企图保护自己。苏啸宇不依不饶,他抬脚向 团成一团的孙哲一脚接一脚的猛踹,边警告他:“姓孙的,有多远你最好滚多远, 否则打死你!” 这时,他们的殴打已经引起了小区中遛弯邻居的围观,物业的保安也赶了过来。 但是那俩小小个子的保安哪里敢上前。 邱琳被这突如其来的斗殴吓傻了,事态发展又太快,她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只 到看见保安拿着小棍子赶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邱琳扑了过去,拉住苏啸宇:“别打了!他要死了!” 苏啸宇住手,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充满杀气和警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像是跟死神打了个照面。这一眼,让她非常肯定:苏啸宇一定敢杀了孙哲。 她蹲□去查看孙哲。 孙哲满头满脸都是鲜血,鼻子还在往外冒血,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她,挤出 一个笑容:“琳……” 邱琳腾得冒起了怒火,她转头怒视苏啸宇:“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打人?” 苏啸宇阴森森的望着她,声音更加可怖:“你说呢?” 邱琳心底不可遏制的感到恐惧,她非常害怕此时的苏啸宇,他似乎也想要杀死 她。她硬撑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苏啸宇抬头,环视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他的目光如此杀气腾腾,以至于多数邻 居胆小怕事,赶紧散了。他这才说:“回家。”家丑不可外扬。 邱琳低头看看孙哲,他看起来伤势严重。她气呼呼的说:“给我手机。” 苏啸宇用目光表示疑问。 “叫120 !” 苏啸宇说:“活该。不死算他命好。回家!” “不!你打伤了他。要不就送他去医院,要不叫救护车,要不就抬回家里。” 邱琳鼓起勇气,跟他对峙。孙哲是否讨厌是另外一件事,但是,打人是不对的。 苏啸宇的目光变得更阴沉和危险,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像藏獒发出的那 种从咽喉深处回荡的警告声:“你最好马上给我回家。” 邱琳也表示了她的坚决,她转头就走,她想去找保安要电话。 她还没走出两步。忽然间苏啸宇把她拦腰抱起,瞬间就将她扛在肩膀上。现在 她脚超前,头朝着苏啸宇的后背,两手徒劳的划拉着,无法获得自由。 邱琳拼命挣扎,但是苏啸宇的胳膊如钢铁环,紧紧箍住了她,无论她如何踢腿, 丝毫没用。 她感觉到非常丢脸和尴尬,快要气疯了:“你放开我!” 苏啸宇丝毫不搭理她,只是快步向自家的单元走去。扛着一个大活人,对他的 行动没有造成什么不便。 孙哲勉强支持着自己,坐了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邱琳被带走。他痛苦的呻 吟着,毫无办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