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苏啸宇站在客厅中央。 他却觉得一股火窜上头去,砰得一声爆炸了。这是他性格深处隐藏的魔鬼面。 苏啸宇取出手机——那其实不只是个手机。 手机屏幕上调出了地图,显示出字样——那是邱琳现在所处的方位。她现在在 一处旅店。卫星定位是很普及的技术。 苏啸宇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念头就是:她和孙哲开房了。 那个男人,她的前男友,跟她度过十年恩爱生活的男人! 他当然没有去厨房拿刀,他要杀人何必用刀。 苏啸宇径直走向房门。 他拉开房门。 门外有人。 一个女人。 郑紫筠。 苏啸宇因为意外,一时无语。 郑紫筠什么也没说,示意他让她进去。 苏啸宇对这个老战友一直非常敬佩,因此也听话。 二人进屋。 门关上了。门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隔音。 郑紫筠开口:“能请我喝杯茶吗?”她依旧是温柔文雅的语气,仿佛来做客。 苏啸宇当然知道她必定是已经知道今天发生的家庭纠纷——他们的住所本来就 是在监控之下的。他不高兴,但是不能不给她面子——他只有在面对邱琳时,理智 才会缺席。 苏啸宇耸耸肩:“没有。我和我老婆都不喝茶。” 郑紫筠不请自坐,说:“那请我做一杯咖啡。” 苏啸宇继续耸肩:“我和我老婆都是粗人,家里只有速溶咖啡。”郑紫筠很讲 究生活品味,喝茶讲究茶道,喝咖啡只喝现煮的。 郑紫筠叹了一口气。她看似温柔的大眼睛凝视着苏啸宇,仿佛面对淘气学生的 幼儿园老师。 苏啸宇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也叹一口气,给她倒了一杯雪利酒。 二人相对无语。 此时此景,对这一对老战友来说,何其尴尬。 苏啸宇采取了防御的姿态。他心里有气,尽管他的工作要求他的私生活在监控 之下,但是他从未如今天这样愤怒于这种制度,连老婆出墙都被组织明察秋毫,一 丝自尊也无。 郑紫筠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感觉。 苏啸宇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啤酒,仰脖咕嘟咕嘟的喝,并不搭理她。 郑紫筠自嘲的笑笑:“我并不知道你们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打人了。 后来你爱人拿着行李箱走了。我估计出了问题。你放心,这些内容都不会汇报给上 级,我来,是因为我们是战友。记得当年,我出任务被挟持,为了纪律,我没有求 救。但是你却去救我。当时,你跟我说:‘战友就是这时候用的’。” 苏啸宇依然不搭理她。 她考虑许久,终于找到合适的话:“啸宇,你爱她吗?”明知道他不会回答, 郑紫筠继续:“我知道你很爱她。为了她,你放弃了很多。可是,你尊重她吗?你 了解她吗?” 苏啸宇不满地冷哼一声:“我老婆,我当然了解。” 郑紫筠摇头,顺滑的长发起了轻柔的波动,她的声音和态度也是一样的柔而温 和:“可能你忘了,但是我其实也是个女人。你或者爱她,但是那只是以你自己的 方式爱她。她不一定能够知道。打个比方,你在用火星语向她表白,而她是金星人, 听不懂。这是男人和女人最常遇到的问题——自说自话,无法沟通。” 苏啸宇不屑地冷哼。 郑紫筠说:“对待女人,你是个彻底的大男子主义者,或者说,男性沙文主义 之猪。”她语气温柔,态度优雅,话语却毫不客气。 苏啸宇恶狠狠地瞪她:“你说谁是猪!” 郑紫筠只是看着他,并不退让。 苏啸宇先挪开视线。他心虚。 郑紫筠说:“你把你的妻子当作一个私有物,你拥有,你占有。这叫爱吗?你 明明知道即将出国执行秘密任务,却不通知组织,跟你妻子结婚,导致她没有经过 政审,不能知道内情。三年,这叫守活寡。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我佩 服你妻子,竟然真能守过这三年。她一定很爱很爱你。换了我……”她停住,喝了 一口酒,她知道她也会为他等待的,已经等待这么多年了。 她扫掉自己的儿女私情,用理智说话:“你觉得你对她好吗?你知道她想要什 么吗?你知道她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吗?你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吗?啸宇,女人对男 人的要求,不只是被爱,而是被尊重。” 郑紫筠也是个优秀的特工,他们共事多年,她一直都是维持着优雅温柔的风度, 她对他也一向尊重乃至崇拜,她何曾这样公然批评过他? 苏啸宇的面子很挂不住。 他回道:“我怎么不尊重她了?!” 郑紫筠毫不退让:“你怎么尊重的?说来听听?” 苏啸宇一时间,居然无语。他第一次审视自己的行为:尊重?如果说对他的同 事们是尊重,那对邱琳肯定是没有的。可是他们是夫妻,那跟别人不一样吧? 郑紫筠等不到回答,意料之中。她说:“我当然不知道你们夫妻具体出了什么 问题,但是我了解你。啸宇,你被那些外面的女人宠坏了。那些女人所处的环境是 不正常的,她们从你身上想得到的也是不一样的。你爱人,她是生活在现实中的普 通人。她需要更脚踏实地的生活,也需要更能让她接受的爱。” 她说完了,觉得言尽于此。她起身,拿起手袋,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 句:“另外,你爱人也参与到了这次行动。你和她的关系。可能会影响到行动的成 功。我们一组人,努力了这么久……希望我们一切顺利。” 郑紫筠走了。 苏啸宇没有行动。他坐下来。 郑紫筠的意见,他不一定全部接受,但是确实让他冷静下来。 他尊重她吗?如果按世俗的眼光来看,他没有。他偷窥她的隐私,他调查她的 过去,他殴打她的朋友,他控制她的一举一动,他甚至强……她。他承认。他承认 所有的一切都是罪,但是他只能这样爱她。 没有人懂。 她也不懂。 他看看手机。她还在那家旅馆。看来今晚她会在那里。 他下意识的摆弄着手机。 是的,苏啸宇在邱琳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器。他随时可以知道邱琳的方位。这 种追踪不止是今天才有,事实上,三年以来,邱琳的行踪始终在他掌握之中。 他通过张军的协助,在邱琳的手机和汽车上安装追踪器,用卫星定位,甚至可 以实时拍摄她的行踪。 在他提出这个要求时,张军提出过质疑,不是为了这个违反纪律的行为,他说 :“你确定吗?万一你看到了不喜欢看到的事情呢?她的生活中总会有异性朋友的, 我怕你会误会。” 苏啸宇没有回复。他知道自己这种偷窥不是不阴暗的,但是他忍不住。 独自一人在国外执行任务,不能和她联系。他就通过卫星窥视她的生活。他看 着她独自在周末逛街,看着她和同事一起出游,看着她和张丽萍吃饭聊天。 他高兴的是,三年中,她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特殊的男性角色。 他没有料到的是,孙哲会出现。 他很清楚孙哲和她的过去,因为他做过详细的调查。 他知道他们的过去,包括她曾经为他堕过胎。这个信息曾让他非常愤怒。他以 为自己足够宽容,可以原谅一切。但是今天居然看到那个噩梦中的男人出现在他的 现实生活中,他失控了。 原来,她的过去始终在他心里有阴影。 审视内心,他不得不承认。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有着最阴暗最原始的处- 女情结。 郑紫筠说得对。他从来不曾真正的信任过邱琳,不曾原谅过她的过去。 虽然,他的理智说,邱琳和孙哲的交往是无可厚非的,那是她的人权,她生下 来不是为了等待他出现的。她没有任何义务要为他守贞。她是自己身体的主人,无 须对别人说sorry.可是他还是愤怒。 邱琳无法理解。郑紫筠更加无法理解。他为何对孙哲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尤其是当他发现孙哲并不忠实于她的时候,那种对邱琳的有眼无珠的痛惜,无 法自处。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丢弃在茅厕 里。不,应该是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把自己放逐到最不堪的地方。 时光无法挽回。他只恨自己出现太晚,只恨认识她太晚。 这种恨,只是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不可告人。 他不能向邱琳解释。 怎么说呢?难道说:“宝贝,我把你过去的那点小隐私都调查清楚了。”亦或 是“亲爱的,我收集到的情报显示,那个孙哲真不是东西,你居然为了他堕胎,我 杀了他你不介意吧?” 所以只有恨。仅仅想到那种男人竟然曾经拥有过她的身体,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所以他的怒火只有独自承受,顺便发泄一些在她的身上,惩罚她曾经爱过那么 不堪的人。 郑紫筠并不知道这些,她对他的指责很多都是错的。但是有些也可能接近事实。 最起码,他现在知道,他必须冷静。他必须留出一个空间,让她冷静。 郑紫筠有一点是对的——他们俩现在就是自说自话,无法沟通的状态。 好吧。 冷静。 苏啸宇直接躺在沙发上,企图睡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