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 快下班了。 邱琳茫然地关机。把手机放入包。 此时此刻,她依然是有家难归。今天,她还是只能去张丽萍家。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她至今无法冷静地思考。孰是孰非,难以衡量。内心深处, 她只有一种想法:逃避。 她离家住到旅馆,现在又寄宿张丽萍处,都是为了不能面对苏啸宇。该让她如 何?原谅或者是认输? 苏啸宇的行为把她摆在了一个自我裁判的位置上。她无法抉择。 手机响了,她接听:“喂?” 一个阴郁低沉的男声:“邱小姐,我们有事找你。” 莫名其妙,现在的垃圾电话太多了。邱琳不耐烦:“我不买保险。也不买证券。 也不要人民币第五套。”说完就要挂。 男声只回了三个字:“单则成。” 邱琳本来要按挂机键的手指停住,她警觉:“你是谁?” 男声很镇静:“在你公司楼下有家COSTA 咖啡。左侧,最里面的沙发,我穿黑 色外套。”电话挂了。 过了几秒钟,邱琳才从最初的震惊恢复过来。她呆呆立着,办公室依然平静, 但是她为何感觉如此危险? 隔壁同事无意中看了她一眼,赶紧走过来表示关心:“你不舒服呀?赶紧坐下 吧?脸色那么难看。”然后好心地帮她去倒一杯热水。 邱琳顺势坐下,试图思考。 谁打来的电话? 为什么用这种神秘的语气?为什么用这种神秘的方式约见她?对方是什么目的? 要不要去见?对方要跟她说些什么? 太多的问题一时涌上心头。她几乎凭着直觉就可以确定,这件事一定跟铜矿石 情报有关。 她忽然想:我可以不去的。我为什么要去?我完全可以不理会这趟浑水,跟我 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我已经想辞职了…… 她打定主意不去见那个神秘人。为了避免犹豫,她直接拿起手袋,跟同事一起 直接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她从出口离开时,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COSTA 咖啡。落地玻璃内的咖啡馆已经 亮起了暖色的灯光,看上去温馨舒适。 她却感到一阵寒意。 她对自己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领,打工赚一份薪水而已。只是一份薪 水,走到哪里都可以赚。为什么要卷入这种事?无论真假,这种行贿受贿的事都是 犯罪的,好端端的惹一身骚,最后搭进入自己平静生活,太不值得了。我最多也就 是对男人有点乱七八糟犯糊涂的,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可千万不能乱。 她不停地提醒着自己。 今天的路并不堵。她的车很快开到了国贸桥下。等红灯时,她左右看,忽然一 辆丰田霸道映入她眼帘,瞬间,在她的眼睛还没有看清楚之前,她的心大力跳动起 来,仿佛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定了定神,意识到那车只是跟苏啸宇的车一样颜 色而已,车牌并不是他的。 她一时恍悟起来:为什么在滚滚车流中,只是恍惚以为遇到了他,就会如此激 动?难道自己真得动心了? 她在下一个路口调头,直接把车又开回公司楼下。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种 冲动——她不能对跟苏啸宇有关的任何事坐视不管。她做不到! COSTA 咖啡里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办公区的餐饮,下班后多少会冷清些。她四 下看看,果然看到角落里单独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 她走了过去,坐在对面,她直视那个人,微笑道:“你好。我是邱琳。”感情 之外,她并不是个窝囊废。 那个黑衣男人看起来就是典型的北京街头大叔的样子,一开口,也是地道的北 京口音:“您来啦?喝点儿茶什么的?”跟电话中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邱琳摇摇头:“请问您怎么称呼?找我什么事?”她客气的开口,但是用干脆 和平静的语气装扮出镇定的外表。 男人不说话,只是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带着耳机的IPHONE,在屏幕上触了 几下,递给她,并示意她戴上耳机。 邱琳接过来,先戴好耳机,然后低头。一看之下,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 铁板击中,瞬间无法思维。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声叫啊……再大声!……小骚娘们……”苏啸宇的 声音,如此熟悉的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声音。 小小的屏幕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画面上纠缠的男女,赤身裸体, 姿势强悍。而那个男人的身影……分明就是苏啸宇…… 这是一段AV,一段苏啸宇跟某个女人的实况录像。 邱琳抬起眼睛,对上了那个黑衣男人的视线。那个男人的表情略带些猥琐的期 待,显然渴望看到她的反应。 邱琳只是把IPHONE放在了桌上,取下耳机,淡淡说:“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黑衣男人一愣,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平淡,忍不住说:“你没认出来?” 邱琳随手点根烟,想一想,叫住服务员:“可以抽烟吗?”见服务员点头。她 才吸了一口烟,说:“哦。单主任。我当然认识。你到底是谁,给我看这个干吗? 这种东西,给他老婆看比较合适。”邱琳淡淡微笑。 黑衣男人的计谋落空,脸上有点挂不住,悻悻道:“他身为国家干部,生活作 风腐化堕落。” 邱琳又吸了一口烟,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纪检委的。” 黑衣男人笑一笑:“当然跟你有关。而且是很大的关系。”他的语气有些不善。 他掏出一个证件,推给邱琳。 邱琳打开,原来是工作证:国家安全局。 她真正感到意外。 黑衣男人这回对她的表情感到了满意。他收回证件,意味深长地低声说:“此 地不方便说很多。但是,你应该知道,姓单的是在出卖国家情报,他和你那边的人 勾搭上了。我们已经盯住了他们。你一直跟他有工作交往。我们很难证明你和此事 无关。所以,我们希望你能举证,配合我们的工作。只要你能积极提供相关证据, 我们可以担保你将来不被起诉。” 邱琳又吸了一口烟,她注视着对方,说:“我想一下。” 看起来一切平静,但是她的脑子却在飞快的分析形势:怎么办?果真如她所猜 测,苏啸宇就是有意识地出卖国家情报,他采用两个身份,显然是为了将来跑路做 准备。国家安全局的人到底知道多少?他们知道单则成还有个身份吗?知道她和他 的夫妻关系吗?看起来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国家安全局的人肯定不会就这么找上 门,让她协助收集证据。既然,国安的人还不知道他俩的关系,那么她也千万不能 主动暴露。将来真相一定会公开,那时候,万一她因为隐瞒真相而受牵连呢…… 邱琳叹气,说:“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我只是个普通 员工,根本涉及不到核心的事情。我跟单主任也就是工作关系。我也就是一个外企 白领,卖艺不卖身的。” 黑衣人不甘心:“你一定有的。仔细想想?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配合, 我不保证以后你不受牵连。你没有必要替任何人隐瞒。” 邱琳突然恼了,爆发道:“你哪里跑出来的人,我都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跟我 唧唧歪歪的!我说了我跟他不熟!我就是不熟,你逼我也白搭!你也太抬举我了, 把我当个人看。可惜人家无论姓陈的还是姓单的,都没把我当个东西,我狗屁大的 事也都不知道。您就当我是电梯口的垃圾桶,位置好像挺重要,其实也就是个废物 筐子。” 说完了,邱琳起身就走。她不能再说下去。因为她动了真气,说得都是真话。 她已经气得浑身哆嗦,心里疼着,充斥着一股郁闷压抑的暴戾之气。 她出门上车,直接开走。 等红绿灯时,那个号码发过来一条短信:“明天中午之前,你还有机会举报单 则成。多么小的情报都可以。否则,你将被当做共犯,一起站在法庭上。” 邱琳的心情极度恶劣。 她顺手扭开车内的广播,刚好是“只听好歌不听话”节目。骤然飘出的黑豹的 老歌猛然击中她: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 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不必过分多说你自已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必在乎许多 更不必难过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慢慢的放 松慢慢的抛弃同样仍是并不在意这歌词分明就是在写她和苏啸宇。他们俩相遇相识, 却又相互琢磨。“不必在乎许多”是她的初衷,然而走到今天,面对最终的结局, 她能够不难过吗?难道,她最终只能慢慢放松,慢慢抛弃。 是谁抛弃谁? 为什么每一次她的爱情都落得如此下场? 为什么每一次她都爱错了人? 她的眼泪哗哗的滑落,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不知道从哪里来那么多的眼泪。她 不得不开进附近的一个停车场,然后放声大哭。 她早该知道苏啸宇是个坏人,他在干着不可告人的事情。她只是不愿意让自己 去看到真相。她早该知道苏啸宇是个坏人。……他从来都不是普通平安的男人,他 从来都是跟邪恶沾边的!哪个普通男人会无缘无故的娶一个相识几天的陌生女人? 哪个普通男人又会丢下妻子失踪三年没有音讯?哪个普通男人会在酒廊中和赌场里 都那么轻车熟路?哪个普通男人需要在生活扮演两个身份还驾轻就熟?哪个普通男 人会在床上有那么多花样?哪个普通男人又有那么好的武功身手?又有哪个普通男 人会被人偷拍下那种片子? 她被他的魅力迷惑了双眼。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贱,就喜欢这种坏男人。 总是爱上坏男人,总是伤害到自己。 可是……可是……为什么不可以爱上他?她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让她一而再, 再而三的爱上错的人?!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想好好的爱,我只是动了真心而已。难道真心爱一个人是错吗? 她哭到最痛时,用拳头砸着窗户玻璃,她大声骂着苏啸宇:“你是个王八蛋! 我恨你!我恨你!” 他娶她,大概只是要给苏啸宇这个身份增加一些真实度。他回来,跟她上床, 给她做饭,带她旅行,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他对她的所有热情,那些吻,那些抚 摸,那些激情……都可以全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重现,如同那个视频中显示的。 他怎么可以装得那么像?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到融化,那也可以装吗? 他的演技太好了。好到她当了真。好到她真得动了心。 谁动了真心,谁都输。 她吃大亏了。 邱琳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怨恨。 她从后座抓过笔记本电脑,打开电脑。就在驾驶座上,开始敲字。她把认识苏 啸宇的所有经过都写了下来,写了他的所有反常行为,一条一条,全部列出。 写完后。她把这些内容连着上次无意中得到的录音片段,一起保存到了她 GMAIL 邮箱的草稿箱中。这些就是她可以揭发苏啸宇的所有证据。明天中午之前,只要这 些东西交给国家安全局。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苏啸宇这个男人了。她就可以把过去的 一切推倒,重新来过,找一个不坏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了。 她擦干了眼泪,发动了汽车,大声说:“我不能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汽车冲上了京通高速,红色的尾灯很快融入了壮观的车河。 再也分不出悲伤的表情。 何况那一点受伤的真心。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