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 苏啸宇望着邱琳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他压抑住想要追上去强行留下她的冲动。 他坐回到沙发上,刚刚邱琳坐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他心里感觉到很踏实——如果一个人总是在走钢丝,而且总是担心掉下来,那 么,如果真得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反而会感到不用再悬着心了。他其实一直恐惧邱 琳会提出离婚。只是他此前没有意识到,直到看到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他才分明 感觉到了那种恐惧感。 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三年中他不停地监视邱琳的生活,为什么那三年中他 不敢联系她——尽管有纪律约束,真想联系她也不是不能做到。说到底,他害怕。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始终不敢向她吐露他的真实身份。纪律固然存在,他如果真 得爱她信任她,把生命交给她又有何难?说到底,他害怕。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看到孙哲出现他会那么失态。他始终对于自己和邱琳的婚姻 没有信心。他从来都不相信邱琳爱他。他害怕邱琳会跟着孙哲离开,抛下他一个人。 说到底,他害怕。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独断专行,一直霸道得对待两个人的关系。那是因为 他没有信心。他不相信邱琳会自愿跟他在一起,所以他企图控制住她,起码保证她 的身体属于他。说到底,他害怕得要命。 邱琳爱他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不肯出卖他?为什么专程来提醒他? 如果爱,为什么要离婚? 他困惑了。 苏啸宇习惯性地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查看邱琳的位置——他总是这样做,仿佛 知道她在哪里就等于她还在他的生活中。形式上的存在已经足够给他安慰。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方位:邱琳的手机上的信号在移动,而车上的信号则显示仍 在楼下。怎么回事? 苏啸宇出门下楼,他看见邱琳的车停在楼下,没有人。 苏啸宇立即点亮手机配置的强力电筒,四下查看,现场很干净,没有什么痕迹。 但是邱琳其实才离开十分钟。如果车出了故障,她去打车。走出小区再拦到出租, 不可能那么快。所以,邱琳现在所处的情况显然不正常。 苏啸宇立刻下车库,开车跟上。他给张军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让他跟踪。 信号停下了。 苏啸宇迅速赶过去。那是一处郊区的废弃的工厂,早已经被圈了起来,一副等 待被开发的姿态。附近很荒凉。 苏啸宇停下车,独自一人向厂子走去。他在大门口光明正大地敲了敲门——他 非常确定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专门绑架邱琳引他上门。 大门开了。他就如同平常上班一样走了进去。 工厂的宽阔大厅内堆积着各种杂物:机器、巨大的箱子等。四下里散站着十几 条大汉。一台机器上坐着一个男人,向他伸开双臂:“おやすみなさい,渡边様。” (晚安) 苏啸宇也张开双臂,爽朗笑道:“太田様,あ、ずいぶん久しぶりだね!” (好久不见) 两个男人看起来非常像是好兄弟久别重逢,亲热而爽气。但是,他们的眼神警 觉,彼此并没有靠近。 苏啸宇知道有大麻烦了。眼前这个日本男人,就是他和邱琳在澳门时遇到的那 个太田由美的丈夫。他在日本执行任务,在太田的黑社会组织中卧底,被太田一郎 视为亲信和兄弟,而由美则一心勾引他。任务一结束,他就设法离开了。却没想到, 太田由美不肯放过他。那个疯狂的女人四处查找他的下落,调动各地黑帮的力量。 在澳门,他设法安顿了由美,又通知组织秘密逮捕了由美,以为从此无事。不料, 太田一郎居然也跟了过来。 太田一郎用日语说:“渡边君,我们又见面了。我希望由美一切都好。” 苏啸宇扬起一边眉毛,做出适当的惊讶表情:“我也希望由美一切都好。难道 这不该是我问你的吗?” 太田一郎的脸板结成扑克状:“她跟你来中国了。她要跟着你。我来找你要人。” 苏啸宇真诚得表示惊讶:“我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太田一郎的脸上显出悲哀的样子:“你还给我由美。你是我的兄弟,她是我的 妻子。我们不应该彼此欺骗。” 苏啸宇也显出悲哀的表情:“你是我的兄弟,她是你的妻子。我没有欺骗你。” 太田一郎似乎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的眼睛里显出鲜红的血丝。苏啸宇早 已按通了跟张军联络的通话器,让组织知道自己的处境。他现在就是企图拖延时间, 等待救兵。 太田一郎突然跳下机器,走到一个大箱子前,说:“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苏啸宇点头——邱琳是太田的砝码。他绑架邱琳,就是为了逼迫自己交代由美 的下落。 太田一郎严肃地说:“你的妻子跟我的妻子一样。”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苏啸宇没搭理他——太田多少有点精神不正常的 倾向。此人有心理变态,有受虐狂,还有虐杀小动物的爱好。给他当“兄弟”的日 子,几乎就是一场噩梦。 苏啸宇唯一希望地是邱琳没有受到虐待。从时间上来说,他紧紧跟了过来,应 该太田还来不及对邱琳做什么可怕的事。尽管理智这么告诉他,望着那个大箱子上 遮着的防水布,他还是内心绷得紧紧的。 如果邱琳……被害,他一定要让所有的在场的混蛋们统统死光。 他暗暗发誓。 太田一郎诡秘地一笑,然后猛然揭开防水布,露出大箱子的内容来——邱琳被 捆绑着塞在里面,和她紧紧得依偎在一起地是孙哲。 苏啸宇紧紧盯着他们俩。 他猜测着箱子里最可怕的场景:邱琳的尸体? 只是没料到,还可能会如此…… 邱琳去给他送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是跟孙哲一起去的?孙哲在楼下等她?所以 他俩才一起被绑架?这是唯一的解释。 原来如此…… 原来她真得还是爱着孙哲。 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孙哲的身边去。 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她…… 他的惊讶表情让太田一郎非常满意,他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大喊着:“渡边君, 你的妻子和我的妻子一样!她们都是贱人!都是荡妇!” 苏啸宇的眼睛迎上了邱琳的双眼。邱琳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惊慌和歉意。 旁边的保镖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栓,对准了邱琳,以免苏啸宇采取行动。 太田一郎闲庭信步一般走过去,一手拉住邱琳的头发,揪着她仰起脸,他仔细 打量邱琳,然后说:“她没有由美漂亮。身材更不如由美。渡边君,你不跟由美上 床,难道是因为她比不上这个丑女人吗?真是一种侮辱!由美是最美丽的女人。如 果不是你不肯跟她上床,她怎么会跟着来中国?我又怎么会失去她的消息?这都是 你的错!”太田咆哮起来。 苏啸宇慢慢退后,尽量离邱琳远一些。 太田没有注意到,他随着苏啸宇也慢慢远离了邱琳。 太田突然扑到苏啸宇面前,挥舞着手大笑:“你的妻子也跟别的男人上床,你 们中国话说得好,你和我,都是大王八。” 苏啸宇被刺伤了。他愤怒。他却努力压抑住了怒火。他不能爆发。虽然他带着 枪,也并不怕一对多的战斗。但是他怕那柄对着邱琳的手枪。 他了解太田一郎,此人只是想侮辱他。他对由美有种变态的爱恋和宠溺。同时 他也疯狂地嫉妒所有跟由美有一腿的男人。对于苏啸宇,他更是嫉妒得发狂,因为 他竟然不喜欢由美这样的女神。 就让他发泄好了。不会伤害到邱琳的话,只是受一点侮辱而已,没关系。 太田猛然间扑过来殴打他。苏啸宇本能得格住他的手。太田赶紧嚷叫,对准邱 琳的手枪更近了。苏啸宇收回了对自己的保护。太田一郎扑上去对着苏啸宇疯狂地 拳打脚踢——那从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殴打持续了几分钟。突然间,响起了几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然后便是噗 通几声。苏啸宇正护住头,躲避太田的拳脚,他却很警醒,一瞥之下,已见到几条 大汉栽倒在地。他知道救兵来了,他立马回手捉住太田。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