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 邱琳听到了枪响。 然后只听到噗通一声,一柄枪掉在她脸上,用枪威胁她的人栽了下来。那人变 成了一具尸体,横倒在箱子开口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吓坏了。 孙哲试图靠近她,保护她,但是邱琳只想尽力往前挪——她担心苏啸宇。 枪声响了数次,然后有跳跃、打斗的声音,几声叫喊和命令声。然后,一切安 静下来。 有人走过来,把那具尸体拨拉开。 邱琳看见了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穿一身制服,看起来像是特警。 对方把她和孙哲扶出箱子,松开捆绑。 邱琳迫不及待地查看现场:十几个特警正收拾现场:或者抬尸体,或者押送那 些大汉。 没有苏啸宇。 邱琳问:“苏啸宇呢?你看到他没有?”无人回答。邱琳看见了地上有一摊鲜 血,刺眼的鲜血。她惊慌起来,大声哀求:“你看到苏啸宇没有?你看到没有?” 特警不说话。他只是推着她,示意她走。 邱琳不肯,她跪倒在那摊鲜血前,伸手去摸——那血还是热的。 好大的一摊血……热热的血…… 邱琳只觉得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邱琳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孙哲守在她床前,欣喜地说:“你醒了!” 邱琳望向窗外,已经是白天了。她知道自己没事,大概只是受到惊讶加上极度 的惊恐导致的晕眩,她问:“警察呢?” 孙哲说:“走了。把我们送到医院就走了。” 奇怪,为什么不抓她? 她回想一切,她依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有一点她看了:当有人用 枪指着她的头时,苏啸宇容忍了别人的殴打和辱骂。 她起身要出院。孙哲企图表示体贴。 邱琳轻轻推开他,温和而诚恳地说:“他可以为我去死。”在她需要的时候, 他出现了。他保护她,不知生死。 孙哲呆住了,他第一次清楚得听懂了邱琳的意思:那个男人,肯为她失去生命。 他说了无数地“爱”字,在生命和鲜血面前,一钱不值。 孙哲的手无力得垂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力支持。 邱琳自己办了出院手续,自己打车回到了家——她和苏啸宇的家。 她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饭,吃得饱饱的。然后她动手打扫房间,一边喃喃地 骂着“臭男人,一个人怎么就住得这么脏?看我不揍他。” 邱琳没有上班,她每天守在家中,她等待苏啸宇回来。 邱琳心情不坏。她知道苏啸宇会回来的。她相信。她想:那摊血是别的血。啸 宇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 后来,媒体上爆了大新闻:警察到利缇公司带走了几个人,包括胡飞扬和陈启 山。罪名是“出卖国家情报”。这被媒体称为“间谍门”。 这起案子引发了媒体对于中国和国际三大铜矿石巨头交易中屡次失利的猜测。 一家知名的财经媒体如是写道:“如今,在众多钢企高管因涉嫌商业犯罪被拘 或被带走调查后,回头看看那些远谈不上令人满意的谈判结果,就会明白所谓‘体 现了双方维护传统定价机制的诚意’、‘双方都可接受的友好协商’,是多么具有 讽刺意味。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铜矿石供应商是不会 做亏本买卖的。‘间谍门’背后不只是情报交易,更掩藏着商业贿赂。有报道称, 此案涉案的国内企事业单位众多,被相关部门调查。 如果此次利缇员工涉嫌商业贿赂被证实,则很可能顺藤摸瓜地抓出几个中国的 内奸。作为国际铜矿石市场上的最大买家,中国铜厂早已成为国际矿业巨头争相拉 拢和公关的对象。再加上必里必奇和利缇的很多中国员工本来就是我国铜业的资深 专家,更容易把高官高管们拉下水。因此,严查商业贿赂非常重要。“ 也有报道称,中国政府很有可能由此掀起一场行业反腐战役,彻底根除外贸进 口领域中的潜规则,由此改变铜矿石进口管理中政令不畅的局面。 邱琳非常注意这类新闻,她寻找着苏啸宇的影子。可是什么都没有。 单则成这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邱琳耐心等待。每一顿饭,她都多做一个人的量——万一苏啸宇突然回来呢? 楼道里每一次响动,她都会冲过去开门。她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她不敢出门一分钟。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让人送上门来。 她怕离开家的时候,苏啸宇回来了。 万一他没带钥匙呢? 万一他看不到她,以为她真得离开了呢? 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两个月后,有一天,有人敲响了门。 邱琳冲过去开门,门外是个美丽的女人,有着一头滑顺的长发。 女人自我介绍:“我叫郑紫筠,是啸宇的同事。” 邱琳招呼她坐下,给她倒茶,然后静静地微笑,等待。 郑紫筠的表情有些不忍:“邱琳,我很抱歉。” 邱琳微笑:“为什么要抱歉?我一直等着有人来给我一个解释。或者是你,或 者是别人,或者是他自己。” 郑紫筠长长叹息一声,说:“我们是国家安全局的情报工作人员。” 邱琳的心跳了起来——多好,他是个好人。他一直都是好人!她的他,是好人, 不是坏人。 她非常高兴,快乐的笑了起来。 郑紫筠露出不忍心的表情:“不要哭。对不起。” 哭? 邱琳诧异得去摸自己的脸,发现泪水正在肆无忌惮地滑落。 她接着笑,开心得笑:“我没有哭。真得。” 郑紫筠花了很久的时间,给她讲述了所有的故事,包括最初,因为婚姻不曾经 过政治审查,导致她不能知情,导致了苏啸宇三年的失踪。 邱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和快乐过。她为苏啸宇感到深深的自豪和骄傲。 最后,郑紫筠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直都不问我?”邱琳始终不曾打听苏啸 宇目前的下落。 邱琳停住了笑容,她的表情僵住了。过了许久,她喃喃说:“我不敢。”她好 害怕。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她害怕面对现实。 那一滩热热的血,始终是她内心最深处不敢面对的恐惧。 郑紫筠笑了,她握住邱琳的手,说:“他负伤了。伤势很重。但是现在已经没 事了。” 邱琳觉得自己的心情像坐过山车,她望着郑紫筠,有些委屈:为什么不早些告 诉她?让她难过那么久。 邱琳问:“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郑紫筠不再微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主动要求了一个新的任务, 已经走了。” 她从手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 邱琳打开信封,里面是那张她准备的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签好了他的名字。 邱琳抬头,看见郑紫筠脸上的表情,她微笑,安慰道:“别这样。别难过。” 她轻轻撕掉了那一纸离婚协议书,然后幸福得笑着说:“他不能总是这样一个人就 想说了算。我们的意见呢?”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