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之鸟 第二天,上午11点,张伟准时来到外贸酒店11层11号房。敲门后,来开门的是 陈海燕。陈海燕身穿黑色羊毛绒紧身毛衣,黑色长裙,发髻高卷,越发显得高贵、 端庄。她让张伟进房,两人在小厅子里坐下。桌子上的茶早已泡好。陈海燕给张伟 倒了一杯茶,说道:“张律师最近很忙吧?” 张伟说:“说忙也不太忙,都是经常性的工作。” 陈海燕问:“约你到这儿来,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 张伟说:“不会的,陈总别客气。请问陈总,你为什么要选择11楼11号房间来 住,约我在11点钟见面呢?” 陈海燕笑着说:“是吗,我怎么没有留意呢?这应该是巧合吧。” 张伟说:“不会是巧合吧?我儿子张斌农历11月11日生日。” 陈海燕一愣,说道:“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张伟说:“我儿子是农历11月11日出生的。” 陈海燕一声慨叹:“唉,天底下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女……” 张伟看着陈海燕,不知陈海燕为什么不往下说。 陈海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说,我旅行出外一般都选11号房来住, 真巧!” 张伟说:“我知道了,你在电话里劝我不要与妻子离婚,你知道我和龚红的孩 子是11月11日出生的,所以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房间这么一个时间,好让我触景生情, 为了儿子而放弃离婚。陈总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陈海燕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张伟问:“请问陈总怎么知道我和龚红离婚的事呢?” 陈海燕说:“是这样的,我接到一个叫连家富的人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是龙 山法院院长。连家富是通过利丰五金机械厂的韩再添厂长找到我的通讯资料的。他 主动打电话给我,和我在电话里谈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谈你的情况。他说你把我 当作陈艳了,说你和龚红之间的事,没有人能劝得了,很可能要离婚了。连家富不 想你们离婚,但又没有办法,突然想到我,说目前只有我才有可能令你们夫妻俩不 离婚。我说我和张律师刚认识,只见过一面,有什么可能他会听我劝呢?我没有答 应他的要求。连家富在电话里死死缠住我不放,说:张伟已把你当作陈艳,张伟离 婚的其中一个原因有可能就是你的出现,相信你也不想充当别人家庭破裂的千古罪 人吧!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好说了。一方面我不想做你夫妻关系的第 三者,另一方面我也想回来跟你说清楚我不是陈艳,所以我就答应了连家富的要求, 到龙山来跟你见面了。” 张伟说:“我和龚红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 寒。我们已谈妥了离婚条件,两人都能真诚地接受离婚的事实,都能放得开,我们 都很冷静、很理性,绝不象有些人把离婚看作是世界末日。我们也真心真意地约定, 离婚后仍做好朋友。我们的离婚绝对不是因为有你的出现。这一点,请你放心。” 陈海燕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张伟紧盯着陈海燕的脸,陈海燕低下头去。张伟问:“陈总,恕我失礼问你一 句,你要如实回答,你是不是陈艳?” 陈海燕没有抬头,说道:“我叫陈海燕,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陈艳!” 张伟问:“你愿意听陈艳的故事吗?” 陈海燕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讲吧!” 张伟开始讲陈艳的故事:“陈艳是我的同乡,同学。我和她都是沙田公社龙平 大队人。我们一起入学读书,从小学一年级一直读到高中毕业,十年时间,形影不 离。她那灿烂的笑容、姣美的脸容、令人着迷的眼神,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她的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历历在目,犹如就在眼前;和她一起对着桌子讨论功课,就 跟我现在和你相对而坐一样,一回回的,我恨不得拥抱她、亲吻她。高中毕业,我 北上当兵,出发的前一晚,我和陈艳在荔枝围偷吃了禁果。” 讲到这里,张伟停下来,看陈海燕的反应。陈海燕仍低着头,一动不动。 张伟继续说:“我去当兵后,陈艳怀孕了,她在龙平小学教书,知道自己怀孕 后,就没有再教书了。她躲到大蕉围里,在一个亲戚的小屋里生下了一个女婴。后 来,她带着女婴偷渡到香港去了。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了陈艳的音讯。也就是说, 自从我去当兵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陈艳了。陈艳带着她的女儿,带着我的女儿, 到香港去了。算起来,我们的女儿也应该有十七岁了,如果她长得象陈艳,那她现 在刚好就是我跟陈艳分别时的那个模样了。陈艳十七岁时的模样,我一闭眼便能想 出来。也就是说,我一闭眼便能看到我女儿站在我跟前。我很爱陈艳,更爱我没有 见过面的女儿。但是陈艳好狠心,带着我的女儿一走就是十七年,杳无音信,我想 陈艳想得要发疯,想女儿想得要发疯。陈艳啊,如果你还在香港,你就带着女儿回 来见见我吧!”张伟越说越激动,声音有点发抖。 陈海燕的肩膀在不断地抽搐,泪水一滴滴往下掉,湿透了腿上的长裙。张伟拿 过桌上的纸巾,撕一块,递给低头饮泣的陈海燕。 停了很长时间,陈海燕自己拿过纸巾,一块一块地往下撕,擦去脸上的、嘴角 的泪水,擦去裙子上的泪迹,抬起头,说道:“对不起,张律师,你讲的故事太感 人了,我是个感情脆弱的人,被你的故事感动了,哭了。失礼了,请原谅!” 张伟将陈海燕杯中的剩茶倒掉,重新给陈海燕倒过一杯茶,双手递过去,说道 :“喝杯茶吧,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要再为这些事伤心了。” 陈海燕喝了一口茶,问:“你这么爱陈艳,为什么又跟龚红结婚呢?” 张伟说:“我等了陈艳十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传说她偷渡的时候,翻了船, 淹死了。听说那女婴也淹死了。后来,我就跟龚红结婚了。” 陈海燕说:“照我估计,陈艳和那个女婴应该是淹死了。不然的话,香港地方 那么小,不会没有她的消息的。张律师,你就当她母女俩死了吧,象你刚才说的, 过去了的事,不要再伤心了。你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很好的家庭,有心爱的儿子, 应该好好珍惜,不要离婚了。” 张伟说:“为什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呢?离婚的事已成铁案,谁也翻不了的。 陈艳那儿,我还会再找的。和龚红结婚后,我以为自己会渐渐忘记陈艳,谁知道骗 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爱情和婚姻确实是两码事。我和龚红共同生活,心中却始终 爱着陈艳,想着陈艳,这对龚红也是不公平的,单从这个角度看,也应该和龚红离 婚。和龚红结婚几年,就象做了一场梦一样,现在梦醒了,才明白自己原来不可以 没有陈艳。所以,这次和龚红离婚之后,除非找到陈艳,我是绝不可能再跟其他任 何人结婚的了。无论陈艳变成怎样,我都会娶她的。如果找不到陈艳,或者陈艳已 嫁人,或者陈艳不愿和我结婚,那我这一辈子就单独过,不再结婚了。” 陈海燕说:“张律师不要顺口开河随便讲啊!我和你认识不久不是你的知心朋 友,这些话你就不要对我讲了。” 张伟从裤袋里拿出钥匙串,从钥匙串中抽出一张小刀,右手拿刀,往左小臂下 一割,鲜血从手臂中渗出。张伟放下小刀,举起右手,说道:“我张伟割血为誓, 今生今世,无论陈艳变成怎样,一定娶陈艳为妻,非陈艳不娶!” 张伟和韩再添到富江市阜头区法院去申请执行,在执行庭办完手续后到四楼去 找程志雄。程志雄见是张伟和韩再添,说道:“两位战友来到,请坐!” 张伟开门见山,说道:“程院长,你好!我们这次来,是办理申请强制执行手 续的,刚才已经在执行庭办过手续了。来看一下院长你。不阻你时间吧?” 程志雄说:“没事的,你们坐。” 张伟和韩再添在程志雄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张伟问:“坚雄公司的这个案,程院长你是怎么看的呢?” 程志雄说:“坚雄公司是河岸镇工业总公司和香港银山实业有限公司合资兴办 的中外合资企业,在经营过程中严重亏本,不得已董事会将坚雄公司承包给港方银 山公司经营,银山公司每月向企业支付承包金五十万元,即每年承包金六百万元。 河岸镇工业总公司在承包期内为其担保贷款一千万元。现在,银山公司有近半年的 承包金没有向坚雄公司支付,银行贷款也有几百万元未还贷。在银山公司经营期间, 属它的外债也有几百万元,加上欠员工的工资等,现在已核实的,银山公司在承包 期间所欠的债务共有一千七百余万元。银山公司做风扇出口香港,再转口欧洲,它 自己在做风扇转口贸易上赚了很多钱,但在承包坚雄公司生产风扇上却亏了本,现 在将包袱甩给坚雄公司,一走了之,害苦了河岸镇工业总公司。河岸镇也是受害者。” 有女职员进来为张伟和韩再添各送上一杯水,也给程志雄倒了一杯水。然后, 女职员退了出去。 程志雄继续说:“坚雄公司早已停产。已有多家企业及当地银行起诉坚雄公司, 而且案子都已审结移送到执行庭。坚雄公司的事,要有一个统一的解决方法,是搞 破产,还是买卖兼并,还在研究之中。所以,虽然你们已递交了执行申请书,公司 里也有财产可供执行,但是,一方面基于以上所谈的具体情况,另一方面是坚雄公 司的全部财产早已因银行的申请由我院查封,未经法定程序不能随便拍卖,这样就 不可能单独解决你们厂的执行问题了。香港银山公司的注册人叫陈会庆,陈会庆本 人应对坚雄公司的承包经营负无限连带责任。这个人在大陆还有一些买卖风扇的投 机生意,他个人还有些债权在大陆未全部收回,所以他有时也会回大陆来收债。坚 雄公司的整个承包案,定性是经济纠纷,没纳入诈骗,所以没有通知海关对陈会庆 采取必要的行动,我院也未能派出更多的人力物力去调查陈会庆在大陆的经营情况。 现在只能请坚雄公司的债权人留意一下陈会庆的行踪,如果发现他在大陆落脚,马 上通知我们执行庭,我们对他进行民事拘留,责令他还债。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 法,因为陈会庆在香港还是很有实力,经济条件还是很好的。以上所讲的,就是坚 雄公司的全部具体情况,你们听明白吗?” 张伟说:“完全明白!” 韩再添说:“请程院长还是开开绿灯,行个方便,先把我们的问题解决了吧!” 程志雄说:“小韩,你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有我的难处。你看我 是一院之长,好象什么事都是我说了算,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头上的金箍有很多人 会念紧箍咒,院审判委员会啦,院党组啦,区政法委啦,区党委啦,并不是我说给 你办就能办的。” 张伟轻轻地拉一拉韩再添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 张伟对程志雄说:“程院长,你的难处我们是理解的,我们不会为难程院长的。” 程志雄说:“这样吧,我会留意你们的案子的,你们先回去,耐心地等待,也 可以经常打电话给执行庭打听打听,我吩咐执行庭庭长留意一下你们的案子。你们 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一旦要处理坚雄公司的财产,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怎么样?” 韩再添说:“那就拜托你了!” 程志雄说:“别客气!” 张伟说:“今次该我们请程院长吃饭了。” 程志雄说:“事情真凑巧,今天上级法院的领导来检查工作,我还正在等他们 哩,不能陪你们吃饭了,下次吧!” 张伟说:“那我们先走了。” 程志雄起身分别和张伟、韩再添握手:“好走,不送了!” 张伟和韩再添离开了程志雄的院长办公室。 在开车回龙山的路上,韩再添不断地发牢骚:“这个程志雄,真是不念旧情, 不肯帮我们的忙,我还以为有院长大熟人在,肯定会很容易解决问题哩!” 张伟说:“你也不能全怪他,他确实有他的难处。他这个人我清楚,如果能帮 忙的,他一定会帮忙。” 韩再添问:“如果坚雄公司要破产、拍卖,我们大概能分到多少钱?” 张伟说:“这很难讲,破产偿债的给付比率,小的到百分之十以下,大的我看 也不超过百分之五、六十。就珠江三角洲这几年破产偿债的情况看,一般在百分之 二十到百分之四十为正常。” “那我不是要跳楼!” “你也别急,事情往往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钟,都会有转机的。” “话虽这样说,但现在不是明摆着要回去等吗?” “不能坐以待毙,要积极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张伟说:“我提供一个人给你,你去找他,相信对解决问题有帮助,怎么样, 你肯求人吗?” “是谁?你快说。” “是于立春。” “于立春?” “你不相信他吗?” “相信!” 张伟说:“于立春这个人,多次被捉进去,都没有被判刑,上次是你为他挡了 灾。这次他走私,应该判上几年的,谁知道却完全无事。他这个人,黑白两道都有 熟人。上层的,到市里,甚至省里,都有人为他卖力;下层的,流氓地痞都崇拜他, 为他卖命。如果他肯帮忙,发散人去刮陈会庆的下落,给你报料,肯定会成功的。 只要陈会庆一入境,逮住陈会庆,你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韩再添说:“我们一起去找他,有你在,他会很容易答应的,上次我跟他分家, 总有点意见不合的意思在里头。” 张伟说:“我不想求他,近来我推了他请我重新做法律顾问的要求,不是很好 意思的。” 韩再添说:“算我求你了,阿伟。一个人,有时候是这样的,当你有事情求他 时,他肯定乐意帮你忙,而且因为你求他而认为你看得起他,两人的感情会加深。 你不求他他会认为你看不起他而渐渐地两人会疏远。多一个朋友总比少一个朋友好。 作为朋友,感情深的要比感情浅的好。你和于立春之间既然没有误会,就不应该对 他有偏见,去求一下他又何妨呢?” 张伟看着韩再添,问:“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做人的思想工作?” 韩再添说:“我不是做你的思想工作,我说的是老实话。” 张伟说:“不如这样,你先去求他,不行的时候我再出马。” 韩再添说:“不能这样,如果他拒绝我在先,因为你去而答应在后,就好象给 你阿伟很大的面子,他心理上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事情会弄糟的!” 张伟紧盯着韩再添,说道:“你现在看问题可看得很仔细啊!” 韩再添说:“阿伟你想想看,我的企业不大,一百多万关系到企业的生死存亡, 我不得不认真考虑啊!你作为律师,一百多万是小案,打官司追债司空见惯,可我 却是每天吃不安睡不稳,每日每夜想着这个问题,我能不细心地去想不细心地去研 究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吗?” 张伟说:“可我并没有对你的案子掉以轻心,而是尽了我的水平和责任心,尽 了最大的努力啊!” 韩再添说:“你帮我去求于立春都不肯,还说尽了最大努力吗?” 张伟说:“坏了,又给你将了一军!看来名嘴律师有时候也会输给平民百姓。” 韩再添说:“你不要挖苦我了。” 张伟说:“这样吧,再添,于立春那儿还是你一个人去,我是不会跟你一起去 的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以你刚才说服我一起去见于立春的水 平,我相信你是肯定会说服于立春帮你办这件事的。我信你,再添!” 韩再添说:“你这个人,真固执!” 韩再添的车途经市区,张伟便下车回家去了。韩再添没有立即回沙田镇去,而 是驱车直奔林头镇,去找于立春。想不到于立春却出奇地爽快,马上答应了帮韩再 添办这件事。于立春说:几个海关我都有熟人,不然的话我走私录相的时候能屡战 屡胜吗?如果不是有人害红眼病告到公安局去,我是不会跌倒的。看我现在不仍是 一条好汉么?你韩再添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马上着手联系人的,一有消息,知 道这个陈会庆入境,我就派人去刮他,知道他在那里落脚后,马上通知你。 韩再添回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张伟和龚红再次来到市区婚姻登记处,两人很顺利地办好了离婚手续,在婚姻 登记处出来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本离婚证书。张伟说:“不忙回去的,到对 面冰室饮杯冰吧。” 龚红说:“好的。” 两人一齐走进民政办对面的洪湖冰室,在一张桌子跟前面对面坐下。 龚红说:“张斌的生活,以后你就多费心了。” 张伟说:“我准备叫我老爸来城里住,帮我照顾斌仔。” 龚红说:“问你一件不应该问的事,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我没问。现在我跟 你离婚了,你会很快跟陈艳结婚吗?” 张伟说:“你心里明白,我跟你离婚,并不是有第三者的出现。再说这个人叫 陈海燕,她并不承认自己是陈艳。跟你吵架时不方便讲,现在讲给你听也无妨。” 龚红说:“根据你自己的观察,你认为她是陈艳吗?” 张伟说:“她肯定就是陈艳。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要象办大案要案一样,寻找 证据证明她就是陈艳。” 龚红说:“听说她是个大企业家。” 张伟说:“她在一家五金集团公司里当总经理。” 龚红问:“你会不会认为,是我插了一只脚进来,玷污了你和陈艳之间纯洁的 爱情?” 张伟说:“不是的。当时,整个世界都说她已经死了,说是偷渡落港被淹死了。 在这方面,不仅你不应内疚,连我自己也没有罪过感。” 龚红说:“前两天办离婚手续,签字之前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后来就说要延 迟办理离婚手续,这是为什么呢?” 张伟说:“上次的电话就是陈海燕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请我不要离婚,她马 上回来见我。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她一次,是在她跟韩再添合资办厂的谈判会议上, 她象是有意避开我而匆匆离去。我见她阻止我离婚,不知她的用意是什么,再加上 我急于见一见她问清楚她是不是陈艳,所以我就没顾及你的感受,中止办理离婚手 续了。见面后,她却没能摆出强有力的理由说服我不要离婚,只是由于连家富想维 系我和你之间的婚姻关系,给她施加了一定的思想压力,她就回大陆来了。” 龚红说:“连家富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惜我们两个都不领情!” 张伟说:“不谈这些吧。现在已经离婚了,谈也没用。今后我们都要遵守诺言, 离婚后仍做好朋友,做真心真意的好朋友!” 龚红说:“在中国,离婚是件坏事、丑事,不管怎么样,对个人来说,总是件 痛苦的事。但是,我不是有意挖苦你,我觉得现在轻松得多了,舒服得多了,我也 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我也很难明白我们俩刚领取了离婚证书却能坐在这儿心平气 和地谈话。” 张伟说:“在工作上,我们以后还会打交道,而在工作上我们往往是站在对立 面的,我们还是做这样的君子协定吧:台上是对手,台下是朋友。好吗?” 龚红说:“好的。以后也有你求我、我求你的事情出现,我们在不违法不违规 的情况下尽量为对方开绿灯,好吗?” 张伟伸出手去:“一言为定!” 两人亲切地握手。 张伟和龚红,是龙山市政法系统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工作上,这两个人都是工 作狂,干起工作来没日没夜,有时是各自在办公室里加夜班,只留张斌一个人在家 里,一个小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家,那危险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在工作业绩上,张伟 一直保持着全市律师业务收入第一名,法律援助案件数量第一名,年年被评为司法 系统先进份子,优秀党员。继马得军老师被评为首届十杰市民之后,过了六年,张 伟也被评为龙山市十杰青年。龙山检察系统分为市院和市区院后,龚红被分在市区 院,而龚红的办案结案数量在整个检察系统一直保持在第一位,凡是龚红负责提起 公诉的案件,法院都会采纳起诉意见,依法判决,没有发回补充侦查,没有在法定 刑内减轻处罚,没有被判无罪释放,没有上诉后因量刑不当而改判,也没有上诉后 因事实不清或证据不足而发回重审。龚红也是每年均被评为检察院的先进个人,优 秀党员。在学习进修上,两人也好象要一比高下,一定要定出个输赢。初期,政法 系统内试进行律师资格考试,张伟和龚红双双获取律师资格。后来,全国统一考律 师资格,他俩又一齐报了名,同时达到录取分数线,获准颁发盖有司法部律师资格 审查委员会大红印的律师资格证。张伟在自学考试法律专科毕业后,马上就继续报 名参加本科段的考试。龚红又先走一步,已经报名参加了在职研究生班的学习,学 的是国际经济法。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不能生活到一起去,象连家富所说的,真是可惜! 龚红搬家的时候,虽然是往检察院宿舍搬,但连家富也来送行了。 张伟和龚红将已收拾好的几箱行李搬上一辆“的士头”小货车,当然,箱里装 的大部份是书。 连家富在一旁双手护着正在流泪哭泣的张斌。 检察院的一名司机坐在司机座里正准备开车。 龚红走到张斌跟前,抱起张斌,说道:“斌仔听话,妈妈就住在这个市里,很 近的,我会常来看你的。你跟爸爸住,要听爸爸话,啊!” 张斌大哭:“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走!” 龚红欲哭,一把将张斌推给连家富,低着头钻进汽车,命令司机:“开车!” 张斌一边哭,一边想挣脱连家富扑向龚红。连家富从后边紧紧地捉住张斌的双 肩。 汽车慢慢离去,张伟和连家富在张斌的哭声中目送汽车离去。 张伟回沙田镇找张海涛。回到家里,见张海涛正在后院修整屋后的米兰花。 张伟说:“爸,我回来了。” 张海涛说:“阿伟回来了,这次又买什么回来给老爸啊,为什么不带阿红和斌 仔回来啊?” 张伟说:“爸,这次我无买东西回来,而是专程来跟你商量请你到城里去住的。” 父子俩边说边进屋。 张海涛问:“怎么突然要我到市里去住?” 张伟为张海涛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说道:“是这样的,爸,我跟龚红离婚了, 斌仔无人照顾,你帮我去看住斌仔,你不是很喜欢斌仔吗?” 张海涛说:“我问你,好端端的离什么婚?” “我们夫妻的事,你不明白的。” “我怎么不明白,两公婆的事,还不是你迁就我,我迁就你吗?离婚,多丢人!” “爸,你要说我,就搬到城里天天说吧,好吗?” “阿红搬走了吗?” “搬走了。” “很好的一个家,怎么要分散嘛!” “爸,是这样的,龚红想离婚,我也想离婚,离婚后大家心情都很好。” “我不信,哪有两公婆分开还高兴的!” 张伟说:“斌仔整天想着爷爷呢,你不去看他,他蹦蹦跳跳的无人管,落街玩, 很危险的。” 张海涛说:“那倒是。” 张伟说:“我想今晚请再添来吃饭,跟他说一下。” 张海涛说:“你打电话让他来吧。如果我要入城,再添要另外找一个会计的。” 张伟看看表,下午四点。张伟对张海涛说:“爸,我出去走走,你在家里做饭 吧,再添那里我通知他就得了。” 张海涛问:“你到哪里去?” 张伟说:“我随便出去转一转。” 张海涛说:“早点回来吃晚饭。” 张伟说:“好的。” 张伟出屋,打了个电话给韩再添说明了有关的情况,说请他到龙平家里来吃饭。 打完电话后,张伟信步走到生产队的鱼塘塘基——荔枝树林里。 十几年前,张伟去当兵,就是在这里与陈艳话别的。那看荔枝的稻草小屋已没 有了。塘基,因多年被水侵蚀现在已变窄了,荔枝树根一条条地露在塘岸边。 张伟来到原来搭建有稻草小棚的塘基边,折一串荔枝叶垫在地下,坐在荔枝叶 上,对着原来耸立着小凉棚的塘水面发呆。十几年的人生,一晃就过去了。但是, 这十几年留下的伤痛,却永远折磨着自己。他回顾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女人和孩子, 百感交集。妻离子散,家散人亡?!作为社会上的一个小份子,自己的正面与反面 为什么竟有如此之大的反差。在事业上、工作上,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事 业成功的律师,主持公道,维护法纪,自问没有丝毫懈怠,真心真意地维护当事人 的合法权益,没有半点违法违纪行为。而自已的另一面,在私生活上,为什么会屡 次犯错,造成无法收拾的恶劣局面?看来这个世界是十分公平的,做错了事,就会 得到应得的惩罚! 张伟在那儿坐了两、三个小时,坐到天黑,直到手提电话响,韩再添说已经在 张海涛家等他,他才收拾心情,往家中走去。 张海涛家,电灯已亮。张伟、张海涛和韩再添在家中吃饭。 张伟说:“爸,跟你打听件事。” 张海涛说:“说吧。” 张伟说:“人家香港客,都在家乡建楼房,陈艳的父亲怎么不在家乡建楼房呢?” 张海涛说:“陈艳的父亲?他偷渡的时候,两三次没有成功,大队干部批斗他, 整得他很厉害,后来去成香港,便一直没有回来过,所以也就不可能在家乡建屋了。 他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建屋也没人住啊!再说,他原来的屋已被管理区拆了,那 儿现在已征地修通公路了。” 张伟问:“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张海涛说:“不大清楚,听说叫什么庆的,花名叫鬼庆,我以前做会计不管政 治上的事,也就没有留意了。对了,听再添讲你找到陈艳了?” 张伟看一眼韩再添,意思是说他怎么把这些事告诉老人家了。 韩再添说:“张伯经常向我打听你的事,我就说了。” 张伟对张海涛说:“有一个人,长得很象陈艳的,要跟再添办中外合资企业, 后来又不办了。” 张海涛说:“那这个人是不是陈艳呢?” 张伟说:“不是的,她叫陈海燕。” 张海涛说:“你们后生的事,真复杂!” 张伟对韩再添说:“再添啊,我这次回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的。我已跟龚 红离婚了,平时剩斌仔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我要接我爸到城里去照顾斌仔,就 麻烦你另找一个会计了。” 韩再添说:“张伯已帮了我那么多年,我已经很感激他了,现在你确实需要他, 我还能不放人吗?这样吧,你让他再留四、五天,一则我找人接手需要时间,二则 交账给新人也需要时间的。” 张伟说:“好的,那我下个礼拜天回来接我父亲走。” 韩再添说:“好吧。对了,上次托于立春找那个陈会庆的事,于立春答应得很 爽快。但都很长时间了,还没有消息。” 张伟说:“你也不用催他的,他能答应你,就肯定会帮你办,可能是那个陈会 庆还没入境,也就不会通知你了。” 过了一个星期,张伟接了张海涛入城。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