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 “香泉别墅”是龙山市市郊的一个集会议、旅游、度假、饮食、娱乐于一体的 别墅群,由一家集团公司经营。这里四面环山,十分僻静。星期天,张伟、马得军 和龚红来到香泉别墅,办过入住手续,稍为休息了一下之后,三人便来到一间小会 议厅,一起研究办律师事务所的事。 张伟做了个简单的开场白。马得军接着说:“司法局那边,我已咨询过新上任 的简局长和公律科周科长,他们都说可以以我的个人名义办律师事务所,但审批程 序很复杂。” 龚红问:“合伙性质的律师事务所呢?” 马得军说:“也可以办合伙性质的律师事务所。” 张伟说:“我们先讨论第一个大问题,是办私人性质的律师事务所呢,还是办 合伙性质的律师事务所?” 马得军说:“我原来的设想是用我个人的名字办私人律师事务所,但现在细想 起来存在很多问题。” 龚红问:“都是些什么问题呢?” 马得军说:“有利方面的因素我就先不谈了。讲不利的因素。第一,我年龄已 不小,用我的名字办律师事务所,实际上讲得不够虚心的话,是靠我的名气。但是 往深层考虑,我的名气是几年之前的事,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法官,在律师业务方面 应该说龙山市的人已把我忘记了。相反,这几年,张伟的律师事业却如日中天。现 在,谈到龙山律师,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张伟而不是我。虽说在市外省内张伟的名气 不一定比我大。但律师事业的基础是在本地,如果不立足本地,肯定会失败。再说, 我年纪大,很难经常性地往外地跑差,大量实际工作是你们这批正当年的业务骨干 去做。过那么三几年,我更加老,光靠名誉,而实际工作全是你们做,到那时候律 师事务所仍挂着我的名,我反倒觉得不知如何收场了。第二,要办律师事务所,要 么不办,办就要办出色,软硬件都要上。硬件方面,最起码搞一套象样的办公室, 在龙山市这样一个经济较发达的地区,搞三、四百平方象样的办公室,没有一百万 是拿不下的。你们可以为我算一下经济账,前几年,我干律师虽然可算业务繁忙, 但那时律师个人的收入你们也是知道的,与现在比真是少得可怜。做法官这几年, 受国家薪,连工资奖金,再多也有限。我这个人的脾气张伟最了解,横财方面不想 要不敢要也确实没有要。如果以我个人名义办律师事务所,在经济方面我根本就吃 不消,无可能成功。当然,也有不少朋友跟我说过愿意帮助我。但我也细想过,愿 意帮助我的,大多是商界人物,有些以前曾经求我办事被我拒绝过,如果我接受了 这些人的帮助,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我自己的经济命脉掌握在人家手上, 人家开口叫咱搞个偷税漏税、合同诈骗、假出口退税什么的,自己就只能乖乖就犯 了。自主权掌握在人家手上,我是不干的。第三,叫做枪打出头鸟,现在广东省仍 没有人办私人律师事务所,如果我要办,势必所有矛头都指向我,一有闪失,前功 尽废。这些问题,摆出来让大家考虑考虑。” 张伟说:“马院长讲的,有些是很有道理,有些却是过谦的,凭着你的名气, 一定会将律师事务所办成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律师事务所。” 马得军说:“我自己本人的意见,是不以我个人的名义办所。” 龚红问:“那么事务所性质怎么定?” 马得军说:“办合伙制的律师事务所。” 张伟对马得军说:“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马得军说:“张伟,你照我的说话去做就得了,你虽然已经三十几岁,是一个 出色的律师事务所主任,但马老师的人生经历比你丰富得多,看问题比你深刻得多。 一个人做事并不是光看目前的利益,办任何事都要经得起时间考验。有些事情,刚 办的时候,看似方方面面都很妥当,但时隔不久事情便变卦了,为什么呢?就是刚 办的时候没有用一种长远的眼光看问题,是走一步算一步,急功近利,这是不行的。 做事情,不仅要现在决定的时候觉得合理,最紧要的是若干年后,甚至十几二十年 后,回过头来看这件事,都认为当时这样做是合理的。这样,这件事才算成功。我 不仅提议将律师事务所办成合伙所,而且提议主任和法定代表人由张伟担任。” 张伟马上说:“马老师,我不敢这样做!” 马得军大笑:“哈……,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师,我这个中院院长在你手下做事, 你放不开手脚,是吗?” 张伟说:“论资历,论水平才能,论名气,论目前的级别地位,我没有一样能 及得上你,我哪敢这样做呢?” 马得军说:“你只有一样胜过我,而且这是决定一切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你的 年纪,你现在正是做事业出成果的年龄,而我的年纪已到了做人梯的时候了。张伟 啊,你想不想听听马老师的肺腑之言呢?” 张伟说:“马老师,你讲吧。” 马得军说:“上级决定调我出来组建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时候,我是不是没有预 料到律师事业会有今天这样一个兴旺发达的时期呢?我预料到的。而且,如果我当 时不离开律师队伍,我现在的成就决不比你差。但是我服从了,去做开荒牛,到中 级人民法院做院长去了。因为这也是一个事业。龙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从无到有,经 过几年的努力,现在将一所规模宏大的正规化的中级人民法院交到新任院长手中, 我已心满意足了,内心有一种喜悦感、成功感。当然,我舍不得离开中院,但客观 事物的规律就是这样运行的,你不离开就会违反客观规律。我们这一辈人,经历过 一次大动荡,本来已心如死灰。但社会现实要我马得军重新振作起来,我不得不重 新振作。我已有两次事业上的成功感。第一次是组建龙山县法律顾问处,后来发展 成为你现在的龙山市律师事务所。也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第二次就是组建中院了。 人生能有两次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还想怎样呢?除了在正规会议上,一般情 况下我是不讲大道理的。我也是个很实在的人。名和利,谁都追求,我也一样,最 好是名利双收。我目前的情况,名是有了,足够了,利吗,再多也没用。在我力所 能及的范围内,名利已是到了尽头了。现在跟你们在一起谈办律师事务所,我也只 是想发挥余热,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是没有雄心壮志,但 现在功成身退的概念在我脑子里比雄心壮志的概念大得多。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就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最佳的选择。如果你两位还是很尊重我的话,我就申请在 未来的律师事务所中做个副主任吧!” 龚红伸出手去,说道:“马院长,和你这样的人合伙,我一百个放心!” 两人握手。 张伟问龚红:“龚红,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具体意见呢?” 龚红对张伟说:“我没有意见,就办合伙所,主任和法定代表人由你来当。” 张伟说:“那么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定了,办合伙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三人,分 别是张伟、马得军、龚红。由张伟任律师事务所主任和法定代表人,马得军、龚红 任副主任。看两位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了。” 张伟说:“现在讨论第二个问题,就是律师事务所的名称问题。” 龚红说:“能不能效法香港的律师事务所,用三个人的姓来做律师事务所名称?” 张伟说:“马张龚,好象很有意思。……骑在马上张弓拉箭,喻义犀利。” 马得军想了一会,说道:“你们的提议虽然很好,寓意深刻。但是,有以下问 题请考虑一下。第一,仍将我的姓排在第一位,这是我反对的;第二,现在大陆的 律师所,还没有用各合伙人的姓做事务所名称的先例,相反,象刚才谈到的,用个 人姓名做律师事务所名称的就有;第三,在寓意方面,如果永远都是拈弓搭箭而不 发出去,岂不是没有结果?第四,名称忌太直太露,锋芒毕露时,高处不胜寒!” 张伟和龚红听了以后,都没有说话。 停了一会,张伟说:“最好能在文意上与龙山市相联系或相对应,让人一提龙 山就联想到有我们这么一间律师事务所。” 龚红说:“龙山市的城市建设搞得很好,市委市政府对城市建设的要求是:把 龙山市建成一个碧海、蓝天、绿地、花鸟城,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方向上去考虑?” 马得军说:“你们的这个提议很好!” 龚红说:“叫海天吧,怎么样?” 谈起这些词语,张伟想起了陈海燕,想起了李玉兰,想起了李蓝,想起了张海 涛。张伟说道:“不如叫蓝海吧,蓝色的蓝,大海的海,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 龙山是藏龙卧虎的山,蓝海是蛟龙入海的海。龙山对蓝海,应该是对应的。龙山对 海天就不是很工整了。再说,蓝海也能反映出龚红刚才讲的碧海、蓝天、绿地、花 鸟城的意境。” 马得军说:“不过,海天这个名称容易上口,也很大众化。” 张伟说:“但蓝海这个名称更加寓意深刻。蓝字,其谐音就是东南这个南,南 海位于广东省的南面,珠江三角洲的百流千川,尽归南海。立足南海,站在龙山的 山峰,幅射珠江三角洲,寓意我们的业务向珠江三角洲地区幅射,律师事务所会不 断发展壮大。而且蓝海这个名称含蓄而不外露,也好叫、好听、好记。” 马得军和龚红齐声说:“那么就定‘蓝海’吧!” 服务员送来水果和西饼。三人休息了一会儿,饮茶,吃水果西饼。接着,又继 续进行讨论。 张伟说:“下边讨论第三个问题,就是资金和定点问题。” 马得军说:“定点问题,我建议位置设在市中级人民法院所在地的兴华路,那 儿一共有三幢大厦,分别是八层的中贸大厦、九层的龙山大厦和十二层的碧江大厦。 它们都在城市中心的马路边,容易找,而且有停车位。” 龚红问:“不知这三幢大厦有没有出租或出售的楼层呢?” 马得军说:“我都打听过了,三幢大厦都有出租或出售的楼层。” 张伟说:“那么初步确定在这三幢大厦的任意一个单位内定点,好吗?” 马得军和龚红齐声说:“好的。” 张伟说:“这方面的具体工作由谁去做?” 马得军说:“这个工作我已正在做,由我来完成吧。我先搞个调查,然后将调 查所得搞个调查报告给合伙人会议。” 张伟说:“那就辛苦你了!” 马得军说:“都一家人了,还客气!” 张伟说:“那我们先定一个大概的面积,看我们律师所的办公楼需要多大的面 积。” 龚红问:“你们市所现在实用面积有多大?” 张伟说:“一百九十几方,不足两百。” 马得军说:“目前我们只有三个人,按理一百多平方足够了,但从发展的眼光 看,应多留地方。现在的形势飞速发展,估计不用很长时间我们便能招到聘用的律 师,如果到时再找地方就很麻烦了。” 龚红说:“看来三百平方左右就差不多了,预留太多面积从经济角度去考虑是 不合算的。” 张伟问马得军:“这些楼层的租售价格都问过了吗?” 马得军说:“这些我都调查过了。要租时,大概每方10至13元一个月,要买时 大概每平方米2500至2800元。从长远利益着想,买下更合算。这三幢大厦有些已作 为写字楼装修好,买下后个别地方改装一下就可以使用。” 张伟说:“按照买300 个方来算吧,假设每平方米卖2700元,这楼价也不算太 贵,共需81万元。加上简单装修,装水装电,购置办公用品,初步计划应该用100 万元吧。这个数是最保守估计了。” 马得军说:“差不多吧,这个数我已反复计算过了。” 张伟说:“合伙人投入资金的问题,看这样行不行,每人投入30万元,另外, 我在10万元的资金额内免息借款给律师所使用一年,超过一年未还时这部份资金计 一分息。看大家的意见怎样。反正大家都投入一样的资金,平分收益,共担风险。 大家都有同等的发言权。” 龚红说:“方案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我自己感到筹集资金有很大困难。” 张伟说:“多想想办法吧,真不行的话我可以出头帮你借。” 马得军说:“其实我也存在同样问题。” 张伟说:“说老实话吧,我也无钱,这几年的积蓄,全花来买了现在开的这辆 二手本田了,但我有把握借到钱,负债运作才显出我们的胆识。在资金方面,各自 的困难各自解决,真正解决不了的就向我提出来,我帮助解决。” 大家停了一会儿,都不说话。 张伟催问道:“怎么样,这合伙投资的问题,可以表态未?” 马得军说:“定吧,当机立断!” 龚红说:“行!” 张伟说:“那么就按我刚才说的定下来了。现在决定最后一个问题,研究一下 整个程序安排,决定谁人执笔书写合同、章程和申请书。” 马得军说:“写合同、章程和申请书的事,就由张伟你去办吧,写好以后,我 们三人再碰碰头,然后我和张伟你一起去找简局长。” 张伟说:“程序安排的事,我看应先等司法局局长看过合同章程的草稿,等马 院长看楼定价签了售楼书,再定下一步的工作安排。目前最迫切的是合同和看楼这 两件事。” 马得军说:“也好,先做这两件事,一步步来,操之过急反而会出乱子。” 张伟叫服务员:“小姐,请拿三个杯、一瓶红葡萄酒过来。” 一会儿,服务员拿酒及杯进来,斟上三杯酒。 张伟说:“为即将诞生的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干杯!” 三只杯碰在一起。 龙山市政法委开了个公检法司业务协调座谈会,各单位派出两位主要领导参加, 会议地点设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内。会议结束后,马得军对来参加会议的连家富说: “连院长你等一等,我找你有点事。” 作为中院的主人,马得军与离开会议室的各机关头头及市领导客套、作别。等 人们都离开后,马得军回到会议室里,对连家富说:“怎么样,到我们中院的后花 园走走吧,会令你心旷神怡的。” 连家富说:“好啊,看看你的家当。” 两人来到中院的后院,那里建成了一个小花园。连家富赞叹道:“马老师,你 不仅政治业务上行,把个中院领导得整整有条,在生活福利的建设上你也挺在行的, 把个小公园搬到你中院的院子里来了。” 马得军说:“你就不要笑我了。这个小花园,不是我的功劳,钱是国家的钱, 中院的钱,规划是大家做的,决策也是院党组的决策。不谈这个了。你出去学习了 一段时间,没有跟你聊天。我已决定在中院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了。” “是吗?” 马得军说:“事情发展得很快,我已决定跟张伟和龚红三人办合伙制律师事务 所,方案已定,张伟正在搞合同和章程。我负责联系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地。也就是 选址、买楼这些工作事项,也搞得差不多了。” 连家富说:“这形势发展可真快,龙山市有这么大一件事,我现在才知道。” 马得军说:“你不是学习刚回来吗?” 连家富说:“看着你们一起干自己的事业,我也有点眼热了。” 马得军说:“一心一意做好你的官吧,你虽然本科毕业,但没有律师资格证啊!” 连家富说:“看来我也得考个律师资格证,留一条后路。” 马得军说:“你的时间这么紧,能抽出时间来学习吗?还是安心做你的院长吧, 你还有更大的发展前途的,好好干吧!” 连家富说:“少了你这个老师在上边,我的工作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做了,马 老师这几年对我的帮助可真是没说的!” 马得军说:“讲客气话就见外了,我找你是请你帮我个忙的。” 连家富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能帮的学生一定帮。” 马得军说:“我们三个合伙人,计划每人投入资金三十万元。说来也真惭愧, 雄心勃勃的要搞律师事务所,但一讲到经济就发愁。我自己嘛,包括向亲戚借,怎 么筹最多也只能筹到十万元。还有二十万元的资金缺口。当然,也有企业家、老板 主动找我说要提供帮助,我想来想去觉得用他们的钱总是不方便,以往人家求我的 时候,我自己按原则办事,没有帮过人家,虽然人家不计前嫌,但我总觉得跟这些 人不是很知心,能想其他办法的话尽可能不向他们伸手。所以,我想你帮我个忙, 筹借些钱,在二十万元的缺口上看能帮我多大的忙。” 连家富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本人有些积蓄,但不是很多,我再向朋友给你 筹借一点,我负责帮你解决十万元,怎么样?” 马得军说:“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连家富说:“你看,刚才你不是说讲客气话就是见外吗?这些钱你什么时间要?” 马得军说:“尽快吧,开办律师事务所的申请报告资料里,要有验资证明的。 资金到位了才可能验资的。” 连家富说:“十天怎么样?” 马得军说:“那么就十天吧。” 谈完这件事,连家富就回去了。 连家富走后,马得军一个人在中院的后花园里坐了一会,然后掏出手机,打电 话给张伟:“张伟吗?你好,在干什么呢?……合伙资金的事,我怎么筹也只能筹 到二十万元,你看怎么办?” 张伟在电话里说:“我帮你借吧,帮你借十万元,好吗?” “好的,太谢谢你了!” 龚红自己个人的积蓄,只有五万元左右。一直没有向家里求助过的她,这次也 没有办法了,打电话给河北的父母亲,要求父母亲给予帮助。父亲很快给她汇来了 十万元。还差十五万元,怎么办?真的让张伟帮自己借吗?再想想办法,看自己能 不能解决吧,能解决的话尽可能不让张伟帮自己。她想起了陈海燕。陈海燕说过, 以后有事找她,她一定会帮忙,找她借十五万元,肯定能借到。但是,到底只见过 一次面啊!虽说大家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可是只见过一次面就向人家借钱,心中 总感到不是滋味。自己是干检察的,在龙山也找不到几个真正知心而且能帮得上忙 的朋友。到底是让张伟帮自己借呢,还是自己向陈海燕借呢?经过反复考虑与衡量, 龚红选择了后者。她打电话到香港去,向陈海燕问好,将自己要办律师事务所缺资 金十五万元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问陈海燕能不能帮助一下,借十五万元。陈海燕 一口应承了,并在第二天用港币换了十五万元人民币带到龙山来,约龚红在外贸酒 店1111号房见面。 第二天的下午,龚红有一个会,走不开,而且会议一直拖到下午七点才散会。 散会后,龚红急匆匆赶到外贸酒店来。在1111号房,龚红见到陈海燕后,一个劲的 道歉,说是来晚了,请原谅。 陈海燕说:“龚检察官不要太客气了,我今天来这里住下,今晚就不走了,所 以你也不要讲来晚了这些话。今晚我要和你聊一个通宵哩!” 龚红说:“好的,现在我下班休息了,今晚上可以整晚上陪你聊天了。” 陈海燕说:“钱我带上来了,现在就给你吧。” 龚红说:“不忙,不忙,我走的时候再给我吧。” 陈海燕说:“该下去吃晚饭了。钱还是给你拿着,放在这房间里也危险。” 于是,陈海燕拿出十五扎每扎一万元的百元面钞,交给龚红。龚红将钱放入随 身带来的皮袋里,拿过外贸酒店的便笺,就要给陈海燕写借据:“一般你们借钱给 朋友怎么计息,我在借据里写上,计给你利息。” 陈海燕把便笺拿了过来,放回抽屉里,说道:“我不用你写借据,也不用你计 息,这钱,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不用急的。” 龚红急了:“不写借据可不行!” 陈海燕说:“你如果不把我当外人,你就不要写借据。” 龚红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学法律的,借钱写借据是最基本的法律手 续,不写不行的。” 陈海燕还是这个理据:“只有对外人才写借据的,兄弟之间借钱,姊妹之间借 钱,难道都要写借据吗?另外,只有出借人要求写借条的,哪有借钱人要求写借条 的?” 龚红说:“兄弟之间、姊妹之间借钱也应该写借据的。不写借据给你,我心里 不踏实。” 陈海燕说:“你看,还是不相信我吧。我要是想害你,我收了借据也可以烧掉 说没有收啊!” 龚红说:“陈总说到哪里去了!你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之间要有个交 代,不写借据对不住你。” 陈海燕说:“我不会计较的。” 龚红说:“不行,一定要写的。” 陈海燕说:“龚检察官一定要坚持,就不给我面子了。我说的话可能会很伤你 自尊,但我也不得不说了。十五万元,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小的数目,但我相信这些 钱在目前情况下是会帮到你的。我收不收你的借据其实也一样,为什么我坚持不收 借据呢?我这个人,经历过很多挫折,经历过很多磨难,平时,除了工作上放得开 之外,在生活上我是将自己收藏起来,所以难得有一个知心朋友。认识你之后,我 觉得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知已。你能够很坦诚地向我借钱,我也就更加把你当作知 已了。我本来很忙的,接你电话后,我推开其他一切工作事务,送钱上来给你,只 为能见上你一面,聊一聊。知已之间借钱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是不应当 公事公办地写那么一张借据的。如果你一定要写这张借据,就证明你并不信任我, 并不是把我当作很要好的朋友,当然,也就会失去了我对你的一片诚意,我们之间 的友谊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龚红很受感动:“陈总你言重了。难得陈总那么真诚待我,我也不知道我在陈 总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我要是再坚持写借据,那真的没有意思了。不过, 这些钱我是借你的,日后我会还给你的。” 陈海燕说:“行,你什么时间还都可以。” 龚红说:“上次你坚持买单请我吃饭,今次到我做东请你了;上次还要上班不 敢喝酒,今次一定要喝上两杯,痛快痛快!” 见龚红收下钱不坚持写借据给她,陈海燕感到十分高兴:“行,一切听你的!” 两人来到楼下的中餐厅,要了菜,勘满酒,干了起来。 龚红问:“陈总为什么选择11楼11号房呢?” 陈海燕说:“这个你不要问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儿子是农历11月11日出 生的。这只是巧合,我第一次上来住的就是这个房,所以自此之后来了两三次都是 入住这个房。可能是习惯了。” 龚红说:“原来张伟问过你这件事!” 陈海燕说:“是的。” “最近有和张伟联系吗?” “没有。” 龚红说:“既然是知心朋友,我也直来直去问你一个问题,其实是个老话题了。 张伟和连家富都说你就是陈艳,你到底是不是陈艳呢?” 陈海燕说:“其实不用问,你也应当知道答案的,我真的不是什么陈艳,他们 都搞错了!” “你刚才说,经历过很多挫折、很多磨难,能讲讲吗?” 陈海燕说:“你们做检察官的就喜欢追根问底,好在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有些 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因为是挫折,因为是磨难,因为是劫难,所以我不想提, 你能尊重我的决定吗?” 龚红说:“不好意思,我们谈别的吧。” 陈海燕说:“你在电话里说和张伟办律师事务所,一共三个合伙人,那另一个 人是谁呢?” “是张伟的高中老师,现任龙山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的马得军。” “哦!” “你认识马得军吗?” “我怎么会认识马得军呢?” “张伟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他吗?” “没有。” 龚红说:“陈总,这次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到哪里 去筹借那十五万。” “你们自己搞律师楼,投资大不大?” “初步预算是一百万,三个合伙人每人投资三十万,不足部分由律师事务所向 个人借款。” “张律师业务收入好,肯定不用借钱了?” 龚红说:“他说所有的积蓄都在前段时间用来买了小车了,他应该也要借钱的。 我们约定过,资金的事各自解决,张伟门路广,何愁借不到钱!” 陈海燕说:“我听人家讲过,在香港搞律师楼,光搞办公室动不动就要几百万 过千万,你们一百万就够了吗?” “够了,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了,我真佩服啊!” 龚红说:“也是托你们的福啊!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还不会顺利开业呢!陈总, 跟你约定一件事,我们开业的时候,我请你到龙山来做嘉宾,你可一定来啊!” “到时再说吧。” “不,你答应我,一定要来!” “好的,一定来,一定来!” “那么说定了,干杯!” “好,干杯!” 两人很快就干完了一瓶红葡萄酒。 陈海燕说:“龚检察官,你说过今晚要喝个痛快的,你说再来一支什么酒吧?” 龚红说:“来支五粮液吧,怎么样?” 陈海燕当总经理,见惯了应酬的场面,是有一定酒量的,但喝的大多是度数不 是很高的外国名酒。见龚红说来一瓶五粮液,虽说这是中国比较出名的酒,但陈海 燕却没有喝过。中国的北方人一般喝的都是度数高的酒,作为北方人的龚红,虽然 不是经常喝酒,但对高度数的酒也能适应得了,所以她也就叫了一瓶度数高的名酒 五粮液。陈海燕对五粮液心中无底,但既然龚红说饮这种酒,她也不好意思反对了。 五粮液来了,服务员为她们俩每人倒了一杯。陈海燕说:“祝你们的律师楼办 成功,干杯!” 两人碰了一下杯之后,陈海燕一饮而尽。龚红却不敢造次,一方面,她身旁的 皮袋里装有十五万元现金,如果喝醉了,万一遗失了那十五万元,可不得了;另一 方面,是职业习惯,她在任何场合都会保持脑袋清醒,从来没有醉过、昏过、糊涂 过。她一口将杯里的酒全含在嘴里,然后用雪白的棉质餐巾抹一下嘴,把酒吐在餐 巾上。来回两三次之后,说餐巾弄脏了,让服务员换一条新的餐巾上来。心情很好 的陈海燕喝得十分高兴,只顾跟龚红碰杯饮酒,可能是难得糊涂,也就不管龚红是 不是真的把酒喝了。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把一瓶五粮液干完了。龚红又要来了两 瓶蓝带啤酒,放慢了饮酒的速度,不干杯了,各自慢慢地边饮边吃菜。 可能是不习惯那五粮液的酒力,陈海燕有些支持不住了。龚红赶忙结了账,扶 起陈海燕进了电梯,上到11楼,来到11号房门前,从陈海燕身上掏出钥匙,打开门, 扶陈海燕进房,让陈海燕躺下,脱去陈海燕的皮鞋,给陈海燕盖上了被单,然后自 己坐在沙发上休息。 “张伟,张伟……”陈海燕在轻声地叫。 龚红似乎已经明白,一直称呼叫张律师的陈海燕,为什么会改叫张伟。 一会儿,陈海燕坐了起来,神志似乎清醒了一点:“不好意思,……龚检察官, ……我是……高兴,才这样。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龚红说:“你如果辛苦,就睡吧。我会在这儿看着你的。” 陈海燕下了地,步履蹒跚的走了两步,说道:“没事,你看,我不是……走得 很好吗?” 龚红又扶她坐下,说道:“你睡吧,你有点醉了,躺下会好一点的。” 陈海燕坚决不躺下,而且也不坐下来,她摇来晃去的在房间里一边走一边说: “我没有醉!我没有醉!” 一会儿,陈海燕又说:“不过,……我真想睡一会。不冲凉怎么睡呢?……我 要冲个凉!”她一边说,一边在行李箱内整理自己的内衣和睡衣。 龚红想,自己在房里看着,让陈海燕冲凉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便到浴室里 为陈海燕调好了一缸热水。她吩咐陈海燕说:“你去冲凉吧,不要关浴室门,把透 明胶布拉上就得了。”陈海燕开始走入浴室洗澡,她也真的听了龚红的说话,没有 关浴室门。在房子里的龚红,怕陈海燕出什么事,所以一直侧着耳朵留意浴室里的 动静,见浴室里传来陈海燕洗澡的声音,也就放心一点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得浴室里“啪”的一下闷响,好大的一声。龚红急忙跑到 浴室里一看,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陈海燕已脱光身上的衣服,昏倒在浴室的 地板上,雪白雪白的,身上沾满了滑动着的晶莹的水珠;丰盈结实的肌肤,在幽暗 的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龚红急忙将陈海燕抱起,来到房间内,让陈海燕躺下, 然后到浴室去拿来浴巾为陈海燕抹去身上的水。这时,龚红发现,躺在那里的陈海 燕,身上有一颗长毛的大黑痣。龚红下意识地摸一下自已两乳中间的那颗痣,耳边 仿佛传来张伟的说话声:“陈艳也有一颗这样的黑痣。……不过她的痣不在两乳之 间,而是在左边……” 陈海燕还未醒,龚红一边摇晃着陈海燕,一边喊道:“陈总,陈总,……陈海 燕,陈海燕,……陈艳,陈艳,陈艳!” 陈海燕喉咙里“嗯”的一声响,似乎在应答,又似乎将要醒来。龚红知道陈海 燕没事了,便帮助她穿上睡衣。陈海燕自己向左翻侧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匀称的鼻 鼾声。 龚红给陈海燕盖上被单,见她睡着了,也就放心了。她走过去关好房门,自己 拿过一张毛毡盖上,怀里抱着装有十五万元的皮包,在沙发上坐着打了个盹。 龚红一觉醒来,看看表,已是次日凌晨三点。再看看陈海燕,她已改为向右翻 侧身子睡着,而且睡得很香。龚红估计陈海燕已确实没有什么事了,便给陈海燕留 了个小条子,说自己有事先走了。龚红出门的时候为陈海燕反锁了房门,在房外挂 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然后自己下楼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