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真相 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开业了。 来参加开业典礼的嘉宾主要有:程志雄、彭淑娴、连家富、韩再添、陈会庆、 陈海燕、马小涛、司法局简局长和周科长。还有就是马得军的一些朋友。 市委市政府分管政法的干部也来参加庆典了。 在张伟原来的法律顾问单位中,有几个经理厂长与张伟关系特别好,他们也来 参加庆典了。 作为主人,张伟、马得军、龚红三位合伙人就当然在场了。律师事务所招聘的 三位律师,以及彭水娟等几位律师事务所的辅助人员也在场参加庆典。 庆典活动的程序主要有:主任讲话、领导致词、牌匾揭幕和参观办公室,最后 一项是晚宴。龙山市市区已禁鸣鞭炮,所以也就不放鞭炮了。龙山日报、龙山电台、 龙山电视台和个别省级媒体都有到现场来采访报道这次律师事务所的开业庆典。 律师事务所设在碧江大厦九楼,“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的大牌匾就设在电 梯口的正对面。牌匾后是会议室。沿走廊一直走过去,三间房分别是三位合伙人的 办公室,另有一个大堂,大堂内分隔出一个个小格,就是招聘律师的办公室。律师 的办公桌,除了三位合伙人用的是大班台椅外,其他律师及辅助人员用的都是一般 中等档次的办公台椅,书柜、会议台等也是中低档的商品。 庆典活动的前头各道程序走完之后,全体人员便移师碧江大厦地下的美丽华大 酒楼,参加晚宴。 入席之前,有一小段时间空隙,程志雄将张伟拉到一边,谈了程东的问题。 程志雄说:“程东的事,前两天他回家去,我跟他谈过了。搞桑拿浴按摩的事 是有的。但工作上,他说没有犯过错。他说,见张伟叔叔说等钱用来办律师事务所, 他自己可以从公家账户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资金来,以后再偷偷地给补回。张叔 叔没有提出向他借钱,他也就没有做了。” 张伟说:“这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程志雄说:“我会经常找他谈心,加强教育的。黎行长那里,我也跟他谈过, 黎行长答应我看紧他,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告诉我的。” 张伟说:“但我始终都很担心,不是担心程东的人品,而是担心金钱的魔力。 据说精通计算机技术的人,在银行计算机系统内的重要岗位上,如果想从计算机系 统内取钱,易如探囊取物。在这种岗位上的人,思想上一有偏差,很容易走火入魔。” 程志雄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考虑给他换个工作的。” 够钟入席,张伟和程志雄一齐朝大堂那边走去。 在美丽华大酒楼的大堂里,辟出一角,摆了四席酒,前边标注有“蓝海所庆典 宴”的字样。 一班干部坐了一席,由张伟负责招呼。 程志雄、彭淑娴、陈海燕等朋友式的嘉宾坐一席,由马得军负责招呼。 席位是龚红安排的,她把自己安排在自己所里的律师及工作人员这一席。 还有一席就是公司工厂的经理厂长了,韩再添和陈会庆在这一席上。 在马得军负责招呼的这一席上,自左至右的一字儿坐着马得军、程志雄、彭淑 娴和陈海燕等人,另外就是马得军的朋友。刚才,在九楼的庆典仪式开始之前,龚 红已为马得军和陈海燕作过相互认识的介绍。在相关圈子里都传说陈海燕很象陈艳, 马得军今天是第一次见陈海燕。而马得军作为在座年龄最大的人,阅人无数。当年, 张伟、陈艳、连家富和于立春他们读的两年高中,都是马得军教的语文课,马得军 不仅对学生的语文成绩了如指掌,对学生的性情、样貌等也铭记于心。马得军一下 就作出了很肯定的判断,面前的这个陈海燕就是陈艳。然而,从她那时而紧锁又时 而放松的眉心可以知道,这个人经历过重大的磨难,她之所以不承认自己是陈艳, 那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所以,马得军没有把陈海燕是不是陈艳这个话题提出来, 而且有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而在所有认识张伟的人当中,也只有马得军没有在陈 海燕面前提及陈海燕是不是陈艳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这样一个德高望重、慈祥仁 厚的长者,一下子驳得了陈海燕的好感。 彭淑娴跟陈海燕是第一次见面,程志雄给她俩做介绍:“陈总,这是我爱人, 彭淑娴。这是陈总经理陈海燕小姐。” 彭淑娴和陈海燕都站起,相互握了握手,复坐下。 马得军问程志雄:“原来你们都已很熟了?” 程志雄说:“早两年我办过陈总父亲跟韩再添的案子,和陈总见过面。” 彭淑娴对陈海燕说:“陈小姐还不认识我家娟女吧?我叫她过来给你认识。” 陈海燕说:“好啊。” 彭淑娴离开座位,到对面席把彭水娟叫了过来,介绍给陈海燕:“陈小姐,这 是我的小女彭水娟。娟女,这是陈阿姨,快叫陈阿姨!” 彭水娟向陈海燕轻轻鞠一躬,说道:“陈阿姨,你好!” 陈海燕伸出手去,与彭水娟握一握手。 彭淑娴对陈海燕说:“娟女刚刚大学毕业,现在跟小张张伟律师做助手。” 陈海燕说:“程院长程太你们真有福,生了这样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又能跟 到张律师这样出名的律师学习。” 程志雄连忙说:“托赖、托赖!” 彭水娟知道妈妈叫她过来,只是介绍认识,于是便对陈海燕说:“陈阿姨你坐, 我回到那边去了。” 陈海燕说:“等等,你是张律师的助理,也算是律师了,我给你个名片。” 陈海燕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精致的小皮包,打开拉链,从里头拿出一张名片, 递给彭水娟。彭水娟双手接过名片,说道:“陈阿姨,我还没有印名片呢,下次补 给你吧。” 陈海燕说:“行,那你就下次再给我吧。” 彭水娟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边去了。 陈海燕的小皮包放在台面上,小皮包很新,皮包的正反面,很特别地压印着yan 三个字母,竖放着的小皮包,正面正好对着旁边坐着的彭淑娴。彭淑娴突然看到了 yan 三个字母,立即紧张起来,脸色煞白。 陈海燕见状,问:“程太怎么了,不舒服吗?” 彭淑娴立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恢复状态后,说道:“无事的,可能是血糖下 降,我吃点小吃就没事了。” 陈海燕马上将小碟花生米转到彭淑娴的跟前:“程太快吃点花生米吧。” 彭淑娴边吃花生米边说道:“叫程太就很疏远了,小张也是叫我彭姨的,陈小 姐就叫我彭姨吧,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彭淑娴也可以。” 陈海燕说:“怎么好意思直接叫你名字呢?叫彭姨把你叫老了,叫彭大姐吧。 彭大姐的女儿今年有多大呢?” 彭淑娴说:“虚龄十九了。” 陈海燕低声沉吟:“十九岁……,哦,十九岁了!” 彭淑娴问陈海燕:“陈小姐皮包上印的英文字母应该翻译成什么意思呢?” 陈海燕说:“这是汉语拼音,读y àn ,我叫陈海燕,普通话的燕就是读的这 个音,我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刻上这三个字母做标记。” 彭淑娴又有点紧张,拿纸巾抹额头。 陈海燕问:“彭大姐你真的没事吧?” 彭淑娴说:“无事,无事!我怎么会有事呢?” 过了一会儿,彭淑娴问陈海燕:“陈小姐有几个孩子呢?” 陈海燕说:“我还没结婚没生过孩子呢!” 彭淑娴又问:“陈小姐老家是哪里的呢?” 陈海燕说:“我在香港出世,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 马得军觉得有必要打断彭淑娴和陈海燕的对话,便提高声量对程志雄说:“程 院长还记得我和你上次一起吃饭是在哪里吗?” 程志雄说:“记得,是在小张家,在龙山县沙田公社龙平大队。” 马得军说:“当时你来接兵,张伟去当兵,在张伟家中跟你一起吃过饭。一眨 眼快二十年过去了。这世界真小,又和程院长你一起吃饭了。” 程志雄回忆说:“当时,在一起吃饭的还有那边的连院长、韩总经理,有一个 叫于立春的,还有一个女的,是小张的同学,叫陈艳。” 马得军马上接着说:“于立春先发达,后破产,在破产的同时被判了刑,现在 还在服刑。” 程志雄说:“我最记得的是,于立春当时提议,二十年后,大家再聚会,看谁 的成绩好。现在快二十年了,大家真的聚在一起了,可于立春本人却没有参加聚会, 真可惜啊!” 马得军说:“程院长快别提这件事了,今天并不是这样的聚会,张伟是个重情 义的人,他和于立春的关系非同一般,再加上陈艳失踪了,如果现在跟张伟提再次 聚会这些事,会弄到大家都不高兴的。” 程志雄说:“是吗?真不好意思,我不再提就是了。” 已经开始上菜了。服务员为大家倒酒。 张伟站起来说:“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的成立庆典, 我们一起来干杯吧,庆祝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开业!” 连家富也说:“祝蓝海律师所开办成功,祝张伟、马得军、龚红三人的律师事 业飞速发展,干杯!” 参加宴会的全体人员一齐站起,碰杯! 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张伟走过来对陈海燕说:“陈总今晚就不要走了吧。这 幢大厦的十二楼,有我们蓝海律师所的一个单元,现在是龚律师和彭水娟住在那里, 还有一个客房,招待贵宾用的,今晚就请你住在那儿吧,不要来回跑找酒店了。跟 龚律师和彭水娟聊聊天也好嘛。” 马得军和程氏夫妇等也一齐附和,请陈海燕住下。 陈海燕说:“好的,我就在这住一晚吧。” 晚上,律师所宿舍内,龚红和陈海燕在聊天。彭水娟在浴室内冲凉。 陈海燕说:“上次在外贸酒店喝醉了,真不好意思,还让你照顾我。” 龚红说:“没事的,你不是说遇到知心朋友才这么高兴吗?” 陈海燕说:“你也真是的,今天请我上来参加你们的开业典礼,却不陪我在同 一席上吃饭!好在我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不然的话就给这两个法院院长吓坏了!” 龚红说:“主要的考虑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合伙人,原则上分开三席来坐,张 伟招呼干部,马得军招呼朋友贵宾,本来我要到厂长经理那一席去的,但我审过你 父亲陈会庆,有点不大好意思,也怕你父亲尴尬,我就坐在我自己所里的同事这一 席了,想叫你过来又怕降低了你的贵宾身份,所以也就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请你 原谅。” 龚红这样解释,当然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龚红不与陈海燕坐在一起吃饭,还 有另一方面的意思。龚红知道陈海燕就是陈艳,如果和陈海燕在公开场合并排坐着 吃饭,不知张伟会怎么想,其他人会怎么看。为避免刺激他人的神经,龚红还是决 定与陈海燕分开坐了。 陈海燕转了话题:“龚律师也算事业有成了,能办成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真不 简单啊!” “哪里话,还不是沾了马得军和张伟的光吗!我是作个陪衬罢了!” “听讲你们合伙人的权利义务都是平等的,不应该是陪衬啊。” 龚红说:“陈总你才是事业有成哩!一个大集团公司给你打理,能够整整有条 地运作,业绩好,我很佩服你呢!” 龚红停了一下,暗自发笑:“你看,我们都互相吹捧了!” 彭水娟冲完凉后,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说道:“两位谈得很投机,一 定是谈开心事了。” 陈海燕说:“我们在互相吹捧呢!” 大家一齐笑。彭水娟在陈海燕的身旁坐下。 陈海燕对彭水娟说:“彭小姐,问你一件八卦事,你怎么不跟你父亲姓却要跟 母亲姓呢?” 彭水娟说:“陈阿姨叫我小娟吧。你问的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我父母 亲约定的吧!” 陈海燕问:“你哥哥是不是跟你父亲姓?” 彭水娟说:“我哥哥姓程,叫程东。我们这一代人,姓什么都不要紧的,特别 是我们学法律的,法律规定,儿女可以跟父姓,也可以跟母姓,只要合理合法,大 家都觉得好过,就得了。” 陈海燕说:“小娟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龚红说:“听说小娟读书很厉害,从小学到高中,差不多年年跳级,这是很少 有的。” 陈海燕说:“我说呢!怎么年纪这么小就大学毕业了,原来是读书跳级!” 龚红说:“她有点象现在的少年大学生。” 这时,陈海燕发现彭水娟双眼是一大一小的,左眼小右眼大,不过差别不是很 明显,不是很细心的人不会看出来。陈海燕对彭水娟说:“小娟,你有没有发现自 己的双眼是一大一小的?” 彭水娟说:“陈阿姨你真细心,我的双眼是一大一小的,但一般人是不会看出 来的,只有很细心,或者是很留意,才会看出来。再说,我戴着眼镜,陈阿姨竟然 也能看出来,可见陈阿姨是个对事物体察入微的人。” 陈海燕说:“世上很多长得美的姑娘都是双眼一大一小的,小娟也算得上是个 美女啊!” 彭水娟说:“陈阿姨不要赞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陈阿姨,你们慢慢坐,我 要入房吹头发了。” 彭水娟说完,入自己房里去了。 龚红对陈海燕说:“陈总,请你到我房间里来,我跟你谈些事。” 两人一起走入龚红的房间,龚红反锁上房门。房间内,有两张红木制的单张带 扶手座椅,两人各坐在一张座椅上。 龚红问陈海燕:“陈总,我问你,我们是不是知心朋友?” 陈海燕说:“你怎么这样问?我们早已是知心朋友了。” 龚红说:“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陈艳?” 陈海燕笑一笑说:“龚律师你又来了,我是陈海燕,我怎么会是陈艳呢?” 龚红说:“我跟你这样说吧。我和张伟曾经是夫妻,夫妻之间总有些枕边的说 话,在床上也有可能谈到其他女人,谈女人身上的特征。我问你,你身上有些什么 特征?” 陈海燕想起了上次在外贸酒店喝醉酒的事,当时自已昏倒在浴室内,是龚红将 没有穿衣服的她抱回房间的,知道龚红已看到了自已身上的一切,也明白了一切。 陈海燕问龚红:“你还没有跟张伟讲我是陈艳吧?” “我没讲过。” 陈海燕说:“如果你还是我的好姊妹,就请你为我保守秘密,我不想任何人知 道我是陈艳。” 龚红说:“我以人格担保,保证不会对任何第三人说这件事,除非你已经先对 外承认了自己就是陈艳。” 陈海燕说:“那么先感谢你了!” 龚红说:“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从陈艳变成了陈海燕,而没有办法再变回陈 艳呢?” 陈海燕说:“我不想谈这些事,请你允许我有个人的秘密、个人的空间,好吗?” 龚红说:“不好意思,既然你不想讲,我不问就是了。” 陈海燕说:“龚律师,问你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问吧。” “你和张伟有没有考虑过复婚呢?” 龚红不知道陈海燕这样问的真实意思是什么,但她还是按照客观真实情况回答 了陈海燕的问题:“没有这种可能的。张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完全没有这个 意思。而且,可以看得出,张伟已把你看作是陈艳,正耐心地等待着你,正积极地 寻求转机,正在设法证明你是陈艳。在他看来,爱情应该是神圣的、伟大的。和我 结婚,只有婚姻关系,而没有爱情关系。他认为,他已犯了一次错,不可能再犯第 二次错了。你说,他现在的这种思想状态,能与我复婚吗?” 陈海燕问:“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龚红说:“我刚才讲了,我完全没有复婚的意思。和张伟离婚后,我嫁给了工 作和事业,工作和事业就是我的婚姻和爱情。” 陈海燕说:“作为好姊妹,我想跟你讲几句心里话。” “我也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直说吧。” 陈海燕说:“我与张伟有爱情,但是没有缘份。我和他也绝对不可能再走到一 起去了,当中的原因,我就不说了,问题主要是在我这一边。现在,可悲的是,他 仍等着我,同时这也是使我感到害怕的事。自从再次和他相见,我已经尽可能避开 他,尽可能不到龙山来,但有些公务上的事、礼仪上的事,不来不行。象这次你们 律师楼开业吧,你一定要邀请我来参加开业典礼,这样的事,是不能不来的。我爱 不爱张伟呢?老实说,我很爱他,但有很多客观原因使我不能表达爱、不能实现爱。 当然,这个原因肯定不是来自龚律师你。龚律师,我现在对你有个请求,请你帮我 想个办法,让张伟死了这条心,不要指望再追求我。” 龚红虽然很尊重陈海燕,但他到底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他继续问陈海燕: “到底是什么客观原因那么紧要,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陈海燕说:“我不能讲的,请你原谅我!” 龚红说:“陈总,你让我想办法使张伟死心,不要再追你,这样的事真难倒我 了。如果我和张伟从来都是工作上的接触,是一般的同事关系,那么这件事就好办。 但我和张伟有过一段婚姻历程,要我跟张伟谈这样的事,我确实不能开口。” 陈海燕说:“唉,一讲这些事,我就心乱如麻。” 龚红说:“你不能自己推心置腹地跟他谈一次吗?” 陈海燕说:“不能的,我不能在他跟前说自己是陈艳的,更不能很坦白地跟他 谈这件事的。” 龚红说:“陈总,你也不要为难我了。我现在的原则是:与张伟之间只有工作 关系,而没有其他任何关系。当抱着这种心态与张伟接触、一起研究工作时,大家 很开心很合得来。但将个人关系牵扯进去与张伟接触时,就事事不开心,经常闹别 扭,寸步难行。所以,我也请你饶恕我,不要给我这样的任务了。” 陈海燕说:“不要勉强,不要勉强,我也是有感而发,不是很认真的。” 两人出到厅堂里,看了一会电视。龚红要冲凉,便回房里准备衣服。 彭水娟从自己房里走出来,吹干了的秀发象瀑布一样披散下来。彭水娟觉得这 样披散着头发有点失礼,便将左右两侧的头发捋起来放到耳朵背后,这样,彭水娟 的脸庞和耳朵就全露出来了。 彭水娟说:“我要打个电话看我爸爸妈妈回到富江市没有,这么晚了,叫他们 在这里住一晚再走他们都不肯。我爸爸又是自己开车,很危险的。” 厅子里,两张短沙发和茶几放一列,长沙发与短沙发成九十度摆放。电话机就 放在茶几上。陈海燕坐在长沙发上告近短沙发的这一端。彭水娟来到靠近长沙发的 那一张短沙发上坐下来,向右半倾斜着身子用右手拨打电话。这时,彭水娟的头发 全部经脑后向右垂下,左侧脸正对着坐在近处的陈海燕。 陈海燕突然呆呆地望着彭水娟的左耳。彭水娟的左耳耳垂缺了一块肉,凹陷下 去了,灯光下,坐在近处的陈海燕对这一切看得非常真切,差点叫出声来。 彭水娟在打电话:“喂,妈妈啊,你们回到家了?……哦,我是打个电话回来 问一下,很担心的。爸爸在看书?……不打扰他了。就这样,再见。” 陈海燕对彭水娟说:“小娟真乖,很孝顺爸爸妈妈的。” 彭水娟说:“我们兄妹俩都出去读书,出去工作,不在爸妈身边,无办法亲自 照顾爸爸妈妈,就只好经常打电话问候一下爸爸妈妈了。” 陈海燕问:“小娟的左耳珠怎么缺了一块肉呢?是小时候跌伤的吗?请小娟不 要怪陈阿姨无礼貌。” 彭水娟说:“我怎么会怪你呢?和我熟的人都这样问我的。我这耳朵应该是胎 生的,因为我从懂事起就这样,爸爸妈妈也没有说过我这耳朵是跌伤的。” 陈海燕问:“小娟爸爸妈妈都住在富江市吗?” “是的。” “那么你们老家又是哪里的呢?” 彭水娟说:“我爸爸是富江市人,不过不是市区,是富江市近郊农村,即现在 的阜头区。” 陈海燕问:“富江市那边也有很多渔民的,你家里,你爷爷那一辈,有没有出 海打鱼的渔民呢?” 彭水娟说:“应该没有,听爸爸讲我们家祖祖辈辈都耕田。哦,对了,我外公 外婆都是渔民。” “你外公外婆还健在吗?” “在,身体可结实了,不过不打鱼了。” “你外公外婆也住在富江市吗?” “不是的,我妈是东莞人,外公外婆住在东莞,那里是海边渔村。” “小娟是在部队出世的呢?还是在富江市出世呢?” “听我妈妈讲,我是在东莞出世的。当时爸爸在部队,妈妈就没有到富江阜头 去,一直在外婆家里,直到去部队跟爸爸一起生活,才离开了东莞。” “找个时间陈阿姨跟你一起到东莞去看你外公外婆好吗?” “好的,但陈阿姨你是大商人,忙得很,只怕你没有时间哩!” 陈海燕说:“有的,肯定有时间的。你先将你外公外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我, 好吗?我在东莞那边有些亲戚,我们公司在东莞也有很多业务,我经常到东莞去。 如果我再去东莞,有时间的话,去探下你外公外婆也好。我和你父亲已认识很长时 间了,现在和你又很谈得来,有机会的话去探下你外公外婆是应该的。” 彭水娟说:“好的,我将我外公外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写给你。” 彭水娟到自己房间里去了,一会儿,走出来,交给陈海燕一张纸,纸上已写上 了彭水娟外公外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一夜,陈海燕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觉得对彭水娟有一种很亲切的 感觉。她发觉彭水娟有好几个地方与她的女儿相吻合:年龄差不多,虚龄十九岁; 都是左眼小右眼大;都是左耳垂有凹陷。她决定明查暗访,弄个明白,看彭水娟到 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陈海燕回香港安排好公司的工作,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东莞,探望彭水娟的外 公外婆。快到彭水娟外公外婆那条村的时候,陈海燕在出租车内给彭水娟打了个电 话:“你是小娟吗?我是你陈阿姨啊。……不,找你哩。我现在在东莞,等会有些 事要到你外公外婆那条村去,想顺道去看下你外公外婆,你能先打个电话到你外婆 家说明一下吗?……好的,……好的。我的车快到了,你现在就打电话,好吗?… …,好的,好的,就这样。” 彭淑娴的父母住着一幢二层的小楼房,屋外有院子。彭父彭母二人已退休不再 出海了,但身子骨还很硬朗。彭淑娴也没有其他兄弟姊妹,平时,家中除了村民相 互之间串门走动外,就只有程志雄一家人来探望他们了。 上午,彭父正在看电视。 彭母对彭父说:“我要到市场买菜去了。” 电话铃响,彭父接电话:“喂……是小娟啊,外公很挂念你哩!外婆?……你 等等。” 彭父对还没出门去的彭母说:“老太婆,小娟要你听电话哩,说是有人来探访 的。” 彭母接过话筒:“喂,小娟啊,乖孙,放假了也不来玩?……去了龙山市?… …参加工作了?好啊!……哦,……她什么时间到?……哦,知道了。我会好好招 呼她的。你要抽时间回来,啊,婆婆想你呢!” 彭母放下话筒。 彭父问:“什么事?” 彭母告诉彭父:“小娟说,有一个香港人,是个女的,三十多岁,是小娟的朋 友,路过这里,说是要到村里来探望我们。小娟说叫我们热情招呼她,不要失礼人。 这个客人可能马上就到。我去买菜了,多买些料,留客人在家里吃中午饭。如果人 来了,你招呼一下。” 彭母出去后不久,彭父听到院子里有敲门声,便到院子里去打开院子门,陈海 燕站在门外。 彭父问:“你是不是小娟的朋友?是从香港来的吧?” 陈海燕说:“是的,你是小娟的外公吧?” 彭父说:“是啊,快请到屋里坐。” 两人进院子、入屋。 陈海燕说:“彭伯的居住条件还不错呢!” 彭父说:“哪里话,我们是小渔村,小地方,有得住就算不错了。现在到处都 是小洋楼、小别墅,我们哪敢跟人家比啊!” 彭父给陈海燕递过去一杯茶。 陈海燕问:“没见小娟她外婆呢?” 彭父说:“上街买菜去了,听说是小娟的朋友来,高兴到不得了,要加菜请你 吃饭哩!” “客人来家了?”屋外的彭母一边叫着一边进屋来。 陈海燕对彭母说:“伯母你好,我是从香港来的,是你外孙女彭水娟的朋友。” 彭母说:“我知道了,快请坐,刚才小娟打电话来,我就知道有贵客到。我买 了菜,请你在我家中吃中午饭。” 陈海燕说:“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彭母说:“哪里话!哪里话!我们这里,难得有客人来,你来做客我们很高兴 的。” “我买了些东西送给伯父伯母。”陈海燕说着,将盒装罐装的人参、燕窝和高 给糖果等礼物放在桌子上。 彭父说:“来坐下就好,不要买东西来了。” 陈海燕说:“顺便买了带来的,孝敬两位老人家,请你们不要嫌礼薄。” 彭母问:“怎么小娟不跟你一起来?” 陈海燕说:“我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到东莞这边来办事,顺道来看你们的。 小娟在龙山市呢!” 电话铃响,彭母接电话:“喂,小娟吗?……到了,……婆婆识做啦!……哦, 好的。” 彭母把话筒递给陈海燕:“你看,我还不知道怎样称呼你呢!小娟叫你听电话。” 陈海燕接电话:“喂,小娟吗?……你外公外婆很好,他们都很挂念你呢!… …放心吧,你外公外婆很热情,还留我吃中午饭哩!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外婆说吗?” 陈海燕把话筒交回给彭母。彭母对着电话说:“喂,……哦,……哦,……好 的,好的。你放心吧!再见,有空就打电话来。” 彭母放回话筒:“这小外孙,老是害怕我们失礼,比我这个老太婆还长气!” 陈海燕说:“伯父伯母,我叫陈海燕,你们就当我是自己人,直接叫我阿燕就 得了。” 中午,彭父、彭母和陈海燕一起在家中吃中午饭。 陈海燕边吃饭边说:“听小娟讲,伯父伯母以前是做渔民的,讲些大海上的有 趣故事给我听下吧!” 彭母说:“打鱼的人,每天都是做这些事,也没有什么故事好讲的。” 彭父说:“有,有些人将小孩放在水里随水漂流,这样的怪事都有,怎么能说 没有故事呢?” 陈海燕急忙问:“是吗,真有这样的事?快讲来听下。” 彭母犹豫了一下,说道:“都是听人讲的,记不清了,说是有人用一口大水缸, 将婴儿放在缸内,随水漂流,漂了很远、很远。其实这象是个很遥远很古老的故事, 就这么多了。” 陈海燕故意装得有点心不在焉:“是男婴还是女婴?” 彭母说:“这就不大清楚了。” 陈海燕问:“后来呢?这个故事怎么发展?” 彭母说:“这些都是传说,没有后来。我们不谈这些了。来,阿燕,吃菜,不 要客气,象在自己家里一样!” 陈海燕说:“伯母别客气!” 彭母问陈海燕:“听说小娟也参加工作了?” 陈海燕说:“是啊,在龙山市的一家律师事务所里做律师助理。这孩子,很聪 明的。” 彭母说:“是啊。读中学的时候,她放假就来玩,上了大学以后,放假也不来 了,说是功课紧。我们特别想念这孩子。” 陈海燕问:“她左耳垂为什么会缺失一块呢?是小孩子时跌伤的吗?” 彭母说:“不是的,她的耳仔是胎生的。” 陈海燕说:“其实我不仅识小娟,和程院长他们也很熟。听彭大姐讲,你两老 就只生彭大姐一个女儿,是吗?” 彭母说:“是的。” 陈海燕说:“听彭大姐讲,小娟是在东莞出世的,那么彭大姐生小娟的时候伯 母你一定在场了?” 彭父说:“娴女没有告诉你小娟不是她亲生的吗?” 彭母偷偷地瞪了彭父一眼,并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 陈海燕突然被一粒饭卡住了喉咙,往外来了一下咳嗽。 彭父的说话、彭母的动作、陈海燕的咳嗽几乎是同时进行。 彭母很关心地问陈海燕:“阿燕,你无事吧?” 陈海燕说:“无事的,无事的。” 彭父问:“阿燕认识志雄他们有多长时间了?” 陈海燕说:“有两三年了,当时我父亲的一个经济案,通过现在小娟工作的那 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请程院长帮过忙,后来就很熟了。现在小娟工作的那家律师事 务所,那里的人跟我很熟,所以我也就和小娟更熟了。” 彭母说:“以后请常来,就当这儿是自己家。” 陈海燕说:“我会的,我会的。” 彭母问:“阿燕有多大年纪了?” “快四十了。” “你们这样的香港人,就是生得细嫩,跟二十五、六差不多。” “伯母,小娟是哪一年出生的呢?” “应该是1976年吧。” “是年头还是年尾呢?” “应该是下半年的。” “是农历的几月,具体什么日子呢?” “我已经忘记了,这些,有时间你最好问我娴女!” “哦,我只不过随便问一下罢了。” 陈海燕决定马上到龙山去,见一下彭水娟,然后再找时间到富江去,见一下彭 淑娴。按照常理分析,作为女人,应该是最记得孩子的出生日期的。如果彭淑娴确 实是在她父母亲家中生孩子的,那么作为比较精明的彭母来说,应该是记得外孙女 的生日的,一则彭父彭母很疼爱这个外孙女,二则从隔代亲的角度来看,彭母不可 能不记得彭水娟的生日。彭母不讲,肯定有她不方便讲的原因。如果她真的不知道 彭水娟的出生日子,那么就很有可能象彭父说的那样,彭水娟不是彭淑娴亲生的。 在豪华大巴内,陈海燕在给彭水娟打电话:“小娟吗?我是陈阿姨啊。我已经 离开你外公外婆家了,很快就到龙山来。小娟啊,陈阿姨今晚请你吃饭,……在金 岛酒店吧,七点钟,我在金岛酒店大堂内等你,……就这样,今晚见。” 晚上,在金岛酒店的一个房间里,陈海燕和彭水娟在吃饭。 陈海燕说:“小娟在法律界做事,是很有前途啊!” 彭水娟说:“希望有前途吧,我也很喜欢做律师,现在跟张律师学些做律师的 实际业务知识,明年就考律师资格。” “张律师待你好吗?” 彭水娟说:“张律师待我可好了。张律师水平高,实践经验多,办案能力强, 是天生的做律师的料。他经常拿些典型的案例来给我作解释、分析。我在他那里真 的学到了不少课本上没有的知识。” 陈海燕问:“张律师和龚律师曾经是夫妻,生了个小孩,你知道吗?” 彭水娟说:“那当然知道了。他们的孩子小张斌很聪明、很逗人喜欢的。我也 经常到张律师家里跟张斌玩。” 陈海燕问:“龚律师待你好吗?” 彭水娟说:“龚律师待我也很好,既象我的姐姐,又象我的母亲,对我的关心 真是无微不至。她是河北人,父母在北京,我在北京读大学,所以我们常谈北京, 有很多共同语言。” “张律师和龚律师在工作上很合得来,是吗?” “是的。” 陈海燕说:“小娟,你虽然年纪小,但看得出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张律师待 你好,龚律师也待你好,你就应该做个和事佬、中间人,事事处处做有心人,使他 俩能破镜重圆,重新走到一起生活,让小张斌能每天得到母爱。” 彭水娟说:“我只是个小女孩,又是刚刚大学毕业出来工作,又是刚到龙山来, 他们又都是我的老师、前辈,我哪敢加插入去做这些事?” 陈海燕说:“我只是说要你做这方面的有心人,时时处处有意无意地做一下这 方面的工作,并不是让你一本正经地将这件事提出来和他们讨论。” 彭水娟说:“行,我会多多留意,试一下的。” 陈海燕赞叹道:“小娟真是个乖孩子,一点就明。” 彭水娟说:“你不要赞我了,我和你有缘,才听你话的。龚律师还说我的五官 外貌有点象你呢!” “是吗?小娟你是1976年几月出生的?” “我1976年12月18日出生。” “是阳历还是阴历?” 彭水娟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每次问我妈,我妈都说管它是公历还是农历 呢,反正有个日子记一下就得了。我从读小学一直到现在,填写自己的出生日期时 都是填1976年12月18日。我也不管它是公历还是农历。” 陈海燕问:“你是在东莞市长大的吗?” 彭水娟说:“不是的。妈妈带着我们兄妹跟爸爸随军生活,我的天真烂漫的童 年是在部队里度过的。我入学读一年级的时候,也是在部队附近的地方小学读书。 后来,爸爸转业,带着我们全家到富江市去,全家人在那里一直住到现在。” 陈海燕问:“但你好象说过,你是在东莞出生的。” 彭水娟说:“是啊,我妈说过,她把我背在背上坐火车到部队去的,就是说我 应该是在东莞我外婆家里出生的。但是我爸爸妈妈很少谈我出生的事。” 陈海燕说:“那么你出生的时候,你父亲还在部队不在你的妈妈身边了?” 彭水娟说:“应该是这样的。陈阿姨,你为什么问起这些事?” 陈海燕说:“哦,我随便问问,这不是在拉家常吗?什么都谈下嘛!再加上你 也说和我很有缘,无话不谈嘛!小娟,你家住在富江市阜头区什么路?你把地址写 给我,有时间我会到你家去探望一下你父母的。” 彭水娟说:“我将地址写给你,欢迎你到我们家里来做客。张律师可是经常到 我们家来的。” 彭水娟将地址写好,交给陈海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