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夜想曲文/消失宾妮(2) 对方的表情出乎我的意料。他在思索我的名字,少许,眼睛忽而一亮,问我, 流光,是不是?是。我点头。 我内心的羞耻与无憾,都凝成这两个字——流光。 她们亦唤我流光。声音故意被拖长,不够清淡,亦不觉自然。同班的姑娘, 她们声线婉转,像是拔糖丝那般,因受了火候而将那坚硬变成柔软,而后无限地 拉扯,细成了丝蔓也不会折断。 她们那样柔软且芬芳。她们总是嬉笑着,流光,你不是说你是流光吗,但流 光却说她根本不是你呢。流光。 你是哪个流光,是臆想出来的流光呢,还是羡慕流光而妄想自己是流光呢。 她们的流光是我的流光,但我之流光却不是她们的流光。那个开端是我的,结局 却也是我承受。我看的杂志被她们借去,我喜欢里头一个作 者。流光。她写今日不知之于你为何日,而此日已不知是你心中的几时。她 写的句子我都深爱,我坐在学校的池塘边念及她的字句,念及她,仿佛念及我掩 盖的过往。她写他们离去与分散都不曾问及我,一如当初将我带到这世界也从不 过问我肌肤上凝固的冷气团。她写世界之灰暗,在久久闭目之后,若再睁眼,阳 光也会伤人。她写世界喧闹,终而无法抑制住嘈杂的声响,于是她戴上耳机放震 耳欲聋的摇滚,倘若世界不愿安息,她只能以暴制暴。 她写,即便字字喧嚣,她内心也只是一颗幼嫩的核。她想等待良人平抚她竖 起的刺尖,等人折断她的锋利,将她带回正常的世界。她只是以乖张作为假象, 等待一个勇者试图触摸她心底真正柔软的世界。 我于是爱极了她。不,或者不是爱。而是在偌大的世界里忽然看见自己的另 一半心 灵,迫切地想与她融成一身。这是我的秘密,流光。自遇见流光之后,我开 始唤自己做流光。她们借去我的书本,看见流光的字句,她们亦被她征服。但她 们未及验证,便知道那 个流光不是我。我的信仰与爱是一个愚昧的例证。她们却是那样柔软甘甜的 个体。我们信 仰同一尊神,但我们不能相容。原本不能契合的个体,又怎会因为近似的爱 而承认彼此契合?我记得她们的声音,如同记得流光的字句。我记得那天我在池 塘边阅读她的章节,而 后她的子民朝我走过来,将我推到浅薄的水里。冬天。棉衣吸收了水分,沉 重得像刑具。 我倾听她们糖丝般柔软的声音,那声音在丧失温度之后,迅速凝结。她们说, 你这样也冒充不了她。不。即便冒充也不能成为她。你不配。 景夜。我们尚无交集,而怎样才能制造交集。我听着L inkinpark 的歌,把 声音开到最大,坐在他身边看书。还是固定的座位,好像我永远能找到他旁边的 空缺入座,他仍旧倾靠着桌子念书,笔在修长的手指上回转,偶尔掉落下来,笔 尖敲打在我的指甲上。我受惊似的收回手,他于是看我,而后唇齿闭合。我说, 我听不到。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摘下耳机。我摘下来,他看着我笑,轻轻道,对 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