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第十八章(3) 这个女人第一次到机关,先往我屋里钻。只见她上头扑面,嬉皮笑脸,描眉 抹口红,镶着金皮的两个门牙,一闪一闪的,两只眼睛睃来睃去。我让她坐下好 好说话,她却把水蛇腰拧成麻花,一点也不安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货,叫人恶 心。于是,我就叫来通信员小马,叫他带这个破鞋女人找其他领导。尽管副镇长 郑东方没有分管信访工作,因为小马一向和东方要好,有事没事好钻到东方屋里 嬉闹,所以一顺腿就把这个女人给领去了。 后来,东方给我说:“日他个妈呀,这个女人不得了,黏上我了,几乎天天 来找我。开始还规矩一些,这几次一进我屋里,就敞开怀,不管不顾地露出白生 生、长着黑乎乎疙瘩的两个大蜜蜜儿,拉着我的毛巾在里边擦汗……” 我说:“东方老弟,你看得很清嘛,养眼不?” 东方苦笑着说:“毬,咋不惹眼,看得我头皮发炸,所以我就害怕了。” 我说:“怕啥,你只要不存心搞她,她也吃不了你。还是反映文强跟他舅的?” “不光是文强跟他舅,后来连支部书记也告上了,说支部书记给她写爱情信, 信上说:‘不见你想你,见了你就想肏你……’” 我一听这么肉麻,就对东方说:“这可不得了,她是想让你肏她哩。” 东方呸了一口说:“脱光了摆到那里,也用脚夹个瓦碴盖着。不说这些恶心 人的话,书记老兄,她这样缠我,你说咋办才好?” 我说:“看来你不敢再管下去了,你把她交给法庭,用法律手段解决。” 于是,她又来了以后,东方叫来法庭庭长李和尚,叫他把人领走,这女人一 步一回头地说:“郑镇长啊,法庭解决不了我还找你!” 谁知到了法庭,和尚把她交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干警耿兆平调查审理,老耿 到兰家河村了解了几次情况后,又闹出了大笑话:过堂后,李庭长判她输理,她 当庭大吵大闹,闹得和尚一时火起,说她咆哮公堂,把她铐在了法庭院里的一棵 槐树上,这女人抱着树,边哭边骂:“耿兆平啊耿兆平,你肏了俺还判老娘我没 理!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可是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上镇里闹过。 上访就像吸毒,容易上瘾,只要一开始向上边“讨要说法”,就刹不住脚步。 果子峪村的吴太和石盘沟的孙国禄,是两个上访老户,也在其间兴风作浪。 吴太说,我反映的是老问题,就是曲广远书记当政期间,逼我们种烟,收我 们违约金的问题。你们当领导的睁眼看看,这是我搜集的中央政策,交上来的钱 不退给我们,一辈子也甭想叫老子交一分钱。这是个实质性的问题,很叫人挠头 皮,那时候收上来的钱,早已发了干部、教师工资,吃过饭拉过屎,上哪里去退? 再说要退,就要给全镇百姓都退,百十万元,除了开个印票子机器,上哪里也弄 不来了,好在老百姓知道窑里倒不出柴来,并没有跟着他们起哄闹事,就一个吴 太已经叫人大伤脑筋了。我们找来他在县里当计委副主任、在孟坪乡当副乡长的 两个叔叔做他的工作,算是基本平息下来,只是不交粮款,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后来他撇下自己老婆,把村里一个黄花闺女拐跑了,几年没有敢进家,自此不再 闹事。 另一个孙国禄,已经六十开外,外号叫“狼”。几十年来,从大集体到分田 到户,村里只要是当干部的,没有他不啃的,发展到后来,又咬到了镇里的一把 手头上。这老东西的几个儿子都烦他,没有人管他,让他一个人过日子,经常有 这顿没那顿的。此时,他并没有反映更多的问题,跟吴太一样,反映的也是种烟 违约金。只不过他说,曲广远书记急着当县长,当初给他了一个承诺,说只要他 不闹事儿,镇里赔他两千元。曲书记拍拍屁股走了,说话不算数,他就是要找现 任领导兑现,如果不给钱,他就要上县里,掂着“锅排”找他去。 孙国禄反映的情况,处理起来依然棘手。没办法,我让信访办也把他引向法 庭。李和尚叫他拿出证据来,他拿不出来,说是曲广远书记私下给他许的愿,还 不让他出去乱说,“干喃一嘴面”就是了。由于有了盼头,他就答应不给曲书记 难堪,考核期间不再到政府来闹。谁知等了几天,当他来镇上找曲书记要钱时, 曲书记已经变成了曲县长,再也找不到他了。他对此非常愤恨,说当官的都是骗 人的家伙,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从此,在村里一边抵制上边安排的所有工作, 抵赖“五粮三款”,一边经常到镇里要钱。 说来也怪,在法庭叫他拿出曲书记给他证据的当晚,也不知谁在夜里把他痛 打了一顿,很长一个时期,卧床不起。儿子们边管他边骂他,要他收心。派出所 去调查情况,找不出打他的那些人,最后不了了之。他自己是否洗心革面,无从 考证,只是从此脱离了上访队伍,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从这两个人身上,我 多少体会出一点广远兄让我对他那段历史“负责”的意味来。后来,其他事态的 新发展,使我更加明白这个要求的意味幽远而深长。 正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