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胎
郭母提个水壶出门打水去了。多多下了床,慢慢靠到同病房女孩床边,女孩的
母亲警觉地看着他,他冲女孩笑笑,女孩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多多说:“你叫什么?……我叫多多。”
女孩只是看着他,不想说话。
多多说:“你的白血球是多少?”
女孩看看她母亲。她母亲问:“你呢?”
多多说:“你就告诉我吧,我可有经验了,我也算老病号了,我能给你当参谋。”
女孩母亲说:“两千。”
多多说:“不多,我早都过了一万了,前两天还死了一回,没事,你才大我这
么点儿,什么事也没有,你别害怕,找着了配型,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女孩的母亲的脸上有了些笑意,感谢地看着多多。
多多对女孩说:“我回床上去了,一会儿我姥姥回来该说我了,我姥姥人好,
就是唠叨。你好好歇着,你呀比我强,你有我这个伴呀,以前我可都是一个人。”
说着,多多往自己床上爬。
女孩终于张口了:“你……姓什么?”
多多说:“姓秦,秦始皇的秦,你姓什么?”
女孩说:“我姓刘。”
女孩母亲说:“她叫刘小红。”
女孩说:“你还是叫我小名吧。……臭臭。”
多多惊讶地说:“臭臭?”乐了,“咱俩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多臭。哈。”
小红也笑了,笑着笑着,小红的眼睛突然投向门口,多多也顺势朝门口看去,
不觉眼睛也一亮,一下子坐起,惊叫道:“是罗叔叔!……”
另一医院妇科手术室门口,郭青陪着郭英坐在排椅上。
郭青有所顾虑地说:“姐,这回去……你怎么向姐夫解释?”
郭英眼圈红红的说:“这种时候我不下这个决心……谁下?”
郭青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苦处,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你,我还担心姐夫…
…”
郭英说:“你姐夫很爱多多这没问题,他会理解的。”起身,“我们走吧,没
事了,你也回学校吧,我自己能回去。”
郭青扶着郭英,说:“我能放心让你走吗,我们现在写论文,没事,我送你回
家。”
郭英说:“我想回多多那儿。”
郭青说:“你不要命了?忌生忌冷一百天,说是个小手术,那也是小产呀。再
说姐夫下了班还不上多多那儿? 他辛苦点呗。”
郭英说:“放心吧。”
郭青说:“放什么心,姐夫没准会冲你发脾气。”
郭英说:“他不会的。”
郭青说:“这些日子借钱就够他烦的了,多多病又反复,单位里又催他,你这
又怀上,他想要,你又背着他做了,--都赶在气头上了,他也够窝火的。”
郭英站起来说:“青子,别说了……”
秦大庆失魂落魄地推车而来。秦大庆把自行车停妥,把五毛钱朝收停车费的老
头身上一扔就走,老头找出两毛钱嗨嗨说着追过来。走到医院大门前,秦大庆又站
住了,退了回来,蹲在墙角,老头把钱递过去说:“急什么呀,你够有钱的!”
秦大庆没接,老头将钱塞到他手里说:“怎么了?怎么又不进去了?”
秦大庆拿着那两毛钱,自嘲道:“两毛钱你这么叫真干吗呢,你多给我一百个
两毛也救不了急,哈--”
老头小声说:“合着你是缺着医院的费用,不好进哪?……别急……别急。”
秦大庆看了他一眼,老头吞回半句话,退了回去。
医院大门内,郭母一直送罗建凡走了老远。
罗建凡推辞说:“大妈你这么大岁数人了还送我这么大老远哪合适呀,您留步,
快回吧,快回。”
郭母说:“您这么大老远来看多多,我谢还谢不过来呢。”
秦大庆注意到了他们,站了起来。
罗建凡说:“大妈你转告郭英,我们警队的都感谢她,谢谢她专门给那个孩子
采的药。要她多保重,走了大妈。”罗建凡一转身,看见了秦大庆,“喔--你好!”
郭母说:“大庆你看这罗同志,买了好多东西还专门看多多来了。”
秦大庆感激地说:“你还这么破费……”
罗建凡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兜里掏出几张钱,塞给秦大庆,“临
时我也没带太多,这几百块钱,你留着,该买什么给他们娘俩买点什么吧!”
秦大庆推回去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罗建凡说:“别嫌少!”又塞到秦大庆兜里。
秦大庆又掏出还他说:“不是嫌少的事!”
罗建凡说:“那你就收着。”
秦大庆说:“不必。”
罗建凡说:“看你客气的,我们也算挺熟了。”
秦大庆说:“我跟你客气干嘛呀?把钱收好!”
罗建凡手里拿钱,有些尴尬。
一推一让,边上有人旁观。郭母预感到了什么,她看见郭青、郭英正从门外朝
这边走来。郭母说:“大庆这也是人家一片心意,你就收了。”
秦大庆冲丈母娘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你女婿是要饭的?”
罗建凡一时表情极为难堪。
秦大庆说:“我还没到那一步呢!”
郭英挤进来说:“大庆?”
郭母生气地挤出人群,往回走去。郭青追上说:“妈,妈……”
罗建凡对秦大庆说:“你多想了。”又扭脸看着郭英说,“我是来感谢你的,
那孩子我已经从王大姐那儿领回去了,老是肠胃不好,太分散你精力。谢谢了。”
郭英惊道:“那孩子……?”
罗建凡摇摇头,说:“走了!”
郭英目送着罗建凡走远,一回身看了眼秦大庆,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秦大庆叹息一声,蹲了下去。
郭英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不就是差两千块钱吗?你进门去又怎么了?
我知道你好面子,但你也别太敏感了呀,你看,把我妈和罗警官都得罪了,我妈这
么大岁数老往医院跑,也不容易。”
秦大庆说:“你别说了,我心里够乱的了。”看着郭英生疑,“你和郭青干嘛
去了?”
看秦大庆在气头上,郭英隐瞒地说:“没干什么。”
秦大庆猛地想起什么,看着郭英。
郭英的脸色惨白。
秦大庆一把拉过郭英,说:“是不是你把孩子做了?”
郭英不看秦大庆,说:“我也先不去多多那儿了,就让我妹我妈他们照看着,
我们先回家,我看你脸色不好,回家再说好吗?”
秦大庆气得脸都青了,说:“你是不是做了,你,你怎么能……”
郭英说:“大庆,我说了,我不能对不起多多!”
秦大庆说:“那你也总得听我一句话吧。”
郭英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乱腾,咱先回家,回家!”
秦大庆说:“回什么家,我没家!我说过了,我不回那个家。”
有人闻声看了过来。
郭英说:“你是诚心丢脸是不是?”
秦大庆说:“我的脸早丢没了!”
郭英说:“那你就回单位加班去,别在这儿闹。”
秦大庆说:“单位?哈……”
郭英说:“跟谁闹了?”
秦大庆平静地说:“我把它辞了。”
郭英惊讶地说:“你没说瞎话吧?”
秦大庆看着郭英,没说话。
郭英急道:“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辞职呢!现在我只领着基本工资,你再没了
收入咱们这个家怎么办?我们现在多缺钱呀!”她瞪大了眼,痛苦地问道,“啊?!”
秦大庆说:“别跟我钱钱的。”
郭英说:“可不是钱难住了我们?!”
秦大庆不敢正视郭英,转过一边……
郭英说:“你辞职,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秦大庆说:“你把孩子做了跟我商量了吗?”
郭英说:“你走,你不要回家了,你不是说过那家你不想回了,就别回了。”
秦大庆极度痛苦地说:“郭英,你要做掉那个孩子,你怎么也得跟我说一下呀。
你这是干什么?你简直是在用刀子戳我呀,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凭什么,你这个女
人,怎么就这么狠,你是知道的,我想要那个孩子的。你杀了他,你杀他就跟杀我
一样呀,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吗?”
郭英说:“你的想法?无论你们怎么想,我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多多。”
秦大庆凶猛地一把揪过郭英,郭英一愣,她看着他。秦大庆的手抬起来,却下
不去。
郭英的泪水流出来,说:“你要打我吗?你就打死我吧。”
秦大庆的手留在半空,渐渐地蹲在了地上。他把头埋在胸前,哭起来。郭英看
着秦大庆十分伤心的状态,她心疼了,她也蹲在了地上,摸着秦大庆的头,把秦大
庆搂在自己的胸前。
两人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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