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琥珀也笑了:“是你。”接过他的手帕……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 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有情天地, 我满心欢喜。 他在琥珀身边坐下来:“到了我这个年纪,生离死别,都可以不那么计较了。” “青海湖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来了,不虚此行。”琥珀扯了一棵小草,随意编 着,心里变得无限欣喜。初见心惊,再见依然。眼前人如此熟悉,似乎相逢足有三 世。 他望着她用铅笔盘起的头发,低声道:“我以前的她……走路时喜欢拿一支铅 笔。” “你和她分开了?” “是啊。” 这时他看到了她手中的书,“呀”了一声,又惊又喜地说:“你怎么也有它? 这是我最喜欢的书了。” 琥珀也吃惊道:“啊,你也喜欢它?”听到他这么一说,她立刻崩溃了,简直 可以用眼前一黑来形容。 “是啊。一本关于拯救和爱的书。初中时代,我在班主任家里看到它,借了回 来,看得既伤心又感动,没舍得再还回去。对作者怀特更是热烈崇拜。”他兴奋连 连说: “啊,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他们越聊越投机,彼此交换了姓名。是他先说的:“苏漓江。” “我叫琥珀。宁琥珀。” 天色将晚,寒意袭来,两个人站起身,进了蒙古包。美味的煌鱼和清香的奶茶 让所有游客大快朵颐,席间相谈甚欢。更让大家喜出望外的是,这蒙古包中居然有 一套家庭影院。在湖边星夜,一群逃离都市的人,之前互不相识,此刻却轻易地熟 悉起来,大家豪兴大发,痛饮美酒,击节而歌,颇有“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 云和月”之潇洒意气。 几个小时后,游客们渐渐安静下来,各自回住处休息了。琥珀正待离开,身旁 的苏漓江提议道:“随我出去看看星星,可好?” 琥珀依言随他走出去。在气温低到6 度左右的青海湖边,夜浓郁的深影里有着 沉睡的湖泊。天地寂静,只余呼吸和风声。两人披着大衣、裹着被子,坐在帐外, 仰望星汉。 海子说,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在所有的词语中,琥珀最喜欢“天空” 这两个字。天,空。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夏夜躺在户外的竹床上乘凉,满 天繁星眨呀眨,大人们轻声闲话家常,蒲扇轻轻摇,丝瓜藤下时常有萤火虫飞来飞 去。恍惚中,睡意会越来越浓,分不清天空的星星和身边闪烁的萤火虫,不知不觉 进入梦乡。夜渐深了,被外婆抱回屋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柔白蚊帐里,这 时听到窗外人们的轻言细语,会觉得空旷,像是梦境。 “偶然夜里失眠,去露台吸烟,看星星。想起那张可爱的脸庞。想起她数星星 时的眼神,那样温暖而清澈的眼神。那一刻她不是刁蛮的小丫头,更像个乖巧的小 孩。”静默良久,苏漓江燃了一根烟,开始安静地诉说,他的神情清淡自然,语气 平缓,似乎并不在意琥珀有没有听。也许他只是想说话。 呵,他竟会与初识的女子说起如此私隐的过往。这样的男人,在平日的生活和 工作中,该是硬朗锐利甚至是强悍的吧,生意场上的男人——他该是商人吧,都善 于隐藏,懂得分寸,决计不会感性如斯,可眼下是在度假,身边是对他不会有任何 利益侵犯的陌生女子,况且这里的夜,如此温和安详,叫人软弱,忍不住会想起辽 阔的的寂寞和遥远往事。 “我和她,十六年。你知道这是多久的年份?咱们可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两 次,杨过和小龙女也该重逢了。”他的讲述如此娓娓,并没有滔滔不绝,时而出现 短暂的沉默,仿佛陷入某种追忆,之后断断续续地继续,时而又会停顿。像是一场 节奏缓慢迂回的影片,靠细节和画面感见长。琥珀逐渐被他的言说方式吸引了。她 听着,带着理解的心态。谁没个伤感的时候呢。 “我的后脑曾被人击伤过,早就不记得当时的疼痛了,但从此后脑就有了几块 疤痕,我自己看不到,因被头发覆盖,旁人也看不到。可它毕竟是存在着的。于是 我知道,她,我是不可能忘记了。” 旷野里咆哮的风呼啸,夜色迷茫,苏漓江的故事说到这里嘎然而止。琥珀很认 真地听着他温和沉静的讲述,见他突然陷入沉默,良久不再出声,忍不住轻轻地问 :“后来呢?” “后来……”苏漓江站起身,“后来,我离开她了。我不得不离开她。”他望 向她的眼睛里有深切的疼痛,颇令人荡气回肠。 琥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漓江的话头忽地一转,问:“你这次出来旅游为了 什么,琥珀?” “疗伤。想散心,为了忘记他。” “你知道吗,我来这里,是为了躲避一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