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只有在早已作古的“金三角”偶尔聚会时,才能从心不在焉的睿诚口中得知关 于丁雪的消息:两人已生罅隙,丁雪在新学校里结识了另外的女孩,她从来就是个 能让人轻易喜欢上的人。就连琥珀对她,也是欣赏的。 为了挽回这份岌岌可危的感情,睿诚往返于两所中学之间,疲于奔命。 有天下午,睿诚拉了琥珀出来,和丁雪一起,坐在一间茶楼里当面对谈。丁雪 表现得十分冷淡,反复只说自己爱上了别人。 睿诚不肯相信,目光定定地盯了她很久,说:“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丁 雪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也望着她,缓缓道:“这个圈子里因为没有婚姻的保障, 人人皆可心猿意马。是为乌烟瘴气。你怪不得我。”双手一摊,神情无辜。 睿诚终于信了,哭了出来。 倒是琥珀在旁边接腔:“呵,现在哪个圈子不乌烟瘴气。世上还有净土一说?” 其实丁雪不过是想结束感情,不见得真有新欢。琥珀一眼看破诡计,不动声色, 绝不点破。只坐在一边,嘴角扯个明白的微笑。睿诚,枉她和丁雪认识这么久,还 是不了解她。 也许爱中的女人比较糊涂,一叶障目,眼里容不了半粒沙子。她说,她就信。 睿诚哭着离开后,琥珀问丁雪:“既然爱她,为什么要令她伤心?” 丁雪抽着烟,潇洒吐个烟圈,说:“我们并不相同。她还有选择,我则没有。 我不能拖累她。娃娃已经被我负了,我背不起太多。睿诚太在乎这段感情了,以后 会有太多受伤的机会。” “那是以后。我只想看到你们现在至少是幸福的。不要在还爱着的时候分开, 好吗?” 丁雪笑笑。她笑得非常疲倦,看上去,她只是一只累了的猫,更多的时间在梳 理自己的毛。她说:“是非成败转头空,时间一长,她就会明白这道理的。”她的 语气里流露出和年纪并不相称的沧桑感,显然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琥珀啊, 你见过两棵藤蔓相互攀附向上生长没有?长到一定程度,同时倒了下来。根本没有 力量来扶持它们。与其如此,不如放爱一条生路。”说这话时,丁雪心里无限哀伤。 明明知道这是不归路,却早已失控。 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都是借口。人何需狷介。当时年轻的琥珀深觉丁雪深情如 斯,将所有的罪都让自己独自承受,放手任睿诚从此过清洁健康明亮的生活。很久 后她才能够明白,都错了啊,都错了。为什么丁雪以为甩手走后,留给睿诚的就一 定是幸福?为什么不明白睿诚想要的幸福只是她,而与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关。丁 雪,她多么傻多么傻。 上帝允许任何一种爱情存在。 高考时,林睿诚没有考上大学。龙皓考入清华学土木工程,几年后听说他去了 美国念博士。琥珀则考上了上海一所大学。丁雪凭家里的关系,勉强进入广东一所 普通高校学医,睿诚留在家乡复读。 丁雪和睿诚分隔两地后,依然保持着联系。然后某一天,关于她的音讯嘎然而 止。睿诚最初爱上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复读考入北京后,她曾数次回 乡,也曾去广东找过丁雪,未果。 睿诚毕业后留在了北京,身边有个男朋友,对她极好,日子就这么过。只是极 偶尔,琥珀接起的深夜电话里,会响起她压抑的崩溃的哭声。她仍然无法忘怀,可 只能选择怜取眼前人。 她对琥珀说:“我再也找不到丁雪了,她只想留我在她的过去,不想让我介入 她的未来吧,也许她已成为圈内赫赫有名的人物,醉生梦死,快意人生。” 琥珀安静地听着,在心里叹息。 睿诚不知道,丁雪在一九九七年就客死异乡。那年她去吉林旅游,心血来潮参 与摸奖,中了特等奖,10万块。这笔对出身富足家庭的她来说不算什么的钱财引起 了当地人的眼红,最终被一帮灭绝人性的家伙活活砍死,暴毙异乡街头。警方根据 她身上的证件通知了其家人,她的妈妈哭得哭晕了几次。这宗命案一直没能查到元 凶。其父母甚至拿出巨额悬赏,但没有用,几年过去了,丁雪的卷宗依然结不了尾。 琥珀自辗转中得知了丁雪的死讯,她嘱了所有知情者帮忙瞒住林睿诚。虽然活 着不是每个人的责任,但她依然不希望睿诚殉情。她知道以她的性子,她会。 一场爱情里,两场死亡。其余当事人散落天涯。琥珀以为,见证过这些残酷往 事和青春的人,就这样天各一方,彼此明白,各自生活。没料到命运兜兜转转,竟 然能在上海街头和龙皓重逢。 这么些年过去了,龙皓还是重新参与到她的生活中来。时间给他的永远都是最 好的那份,令他完全褪去眉间的青涩,笑起来的时候仍然天真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