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最终还是妥协,漓江给许颜松绑,将白粉递过去。背转身去,身子颤抖,连烟 都拿不住。 丁振中此时已患了一种奇怪的病,身体在半个月之内迅速跨了,连行动也不大 利索。可听漓江说起,赶了过来,他还是想让许颜再进戒毒所,态度十分强硬。许 颜不停地哭:“伯伯,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好,但我就是受不了再去那里了。” “丫头,我也能想象戒毒很痛苦,可那么多人都坚持下来了,你怎么就不可以?” “我不知道那么多人为什么都可以,但我就是不可以。有些人最能吃苦,偏偏 不是我。” 丁虽然也不忍心,悄悄联系车子送许颜再去,他的身体很明显地走了下坡路, 连开车都已不能亲力而为,并从局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办了内退手续,在家里疗 养。 许颜知道后,绝望了,在那个午后,吞了安眠药。 她被抢救过来了,漓江却是怕了。他只好放弃。没日没夜做工,供她吸毒。哪 怕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他也知道自己被人打伤必然是秦力指使人干的,可他拿 不出任何证据,只能隐忍不发。 情愿两个人不快活,也要一起生活。无法离她而去,只能承担。她是他的劫, 遇见了,撒手不了。人一出生,都是带着原罪的。她,则是他的罪。许颜是漓江下 定了决心这一辈子好好过下去的人。不想变更,不能变更。 他只能想象,却不能感同身受戒毒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上次戒毒中,许颜在 戒毒所里只能穿长袖的衣服,她的手臂上有数个狰狞的刀口,是在发作的时候用刀 子划的。肉翻出来,翻成嘴唇的形状。 每天,她都呆呆地躺着,和她说话没有反应。医生用小针扎她,也没有痛觉。 眼睛和脸上都失去表情,完全空白。喂她吃东西,轻易掰开她的嘴,可并不会咀嚼, 只能灌流食。 给她做电击和药物的治疗。很久后,她才恢复一部分的知觉。在夜晚恢复了, 知道有个人不在她身边,毒瘾又开始发作,她意识到痛苦,痛苦得发狂,姿势扭曲。 用牙狠狠啃木床,啃墙。 她不愿意再承受那种痛苦了。她承认自己不是个能够克制的人,可她没有办法 了。 都是这样的无可奈何。对于命运的捉弄,只能咬牙坚持。只能选择投降,别无 他法。 后来漓江后悔过,为什么非要以相守的方式证明相爱不可?如果许颜依然和秦 力在一起,就算不那么幸福,至少生活是稳定富足的,至少能好好活下去。如果他 留在省城,就这么杳无音讯,时间长了,许颜也会慢慢地淡忘他,也许真能和秦力 成为恩爱的夫妻。在他重新出现之前,许颜的生活不是已经步入正轨了吗。 可是,很多的一念之差叠加起来,让彼此彻底无路可退。爱情以如此激烈残酷 的方式来言说,就像曾经的愤怒青春,充满了血腥气息。 那年冬至,许颜妈妈的态度其实并没有错。除了麻烦,漓江真的没有给许颜带 来任何,反倒叫她受了那么多苦。 如果他没有回头来找许颜,他们的生活,又会变得怎么样。 他老觉得是自己害了她。知晓她在某处幸福,就足可使他在这里安然微笑吧。 他想。可是,迟了。 命运让他们相识,就得相依为命地生活下去。 现实并不会负担任何人圆满,不过是个顾此失彼的过程。 第二日,漓江再来“魔”的时候,三寿叫他到办公室,递过一只小小的织锦盒, 兴高采烈地问:“赶快看看,是什么,是什么?宋老板托我送给你的。” 漓江心下有数,自然能猜出是宋送的,半晌不肯打开盒子。三寿瞪了他一眼, 自己拆开包装。 是一款限量版ZIPPO 打火机,非常别致,清净银灰,样子简洁,雪花边上镶着 小小的水晶,小小一块,并不簇新,有时光打磨的痕迹,应该是一件收藏品,不同 于市面出售的那种,价值不菲——当然,以宋的身份,出手怎么会寒酸? 翻过来,看到背面刻了一行小小的字,应是这款打火机的主人的名字,几个流 利的单词,还有个简单的数字:1969。 漓江在这一年出生。 “啪”地一声点燃,微蓝的火苗,凑上去,点一支烟,三寿美美地吸一口,吐 个烟圈:“这外国的东西就是好。” 漓江拿过打火机,放入盒内,将盒盖复原,推回:“我不要。” “不要?”三寿有些意外,不确信地盯着漓江半天,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价? 当然不会是你在商场看到的那些俗物。” 漓江微微笑:“我命薄,受之不起。”仍是拒绝。 三寿口气有点怅怅:“我不知道你这么清高干嘛,我都替你着急。价格倒是一 回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宋老板,倒也不是个俗人。” 漓江仍笑。 “你到底是为什么呢?无非是你是男人,他也是男人,又怎么样?又不是跟他 一辈子。就算是,你亏什么呢?你一样可以找女人。” 漓江不答,他只觉得是赤裸裸的买卖,脏。宋老板甚至不是同性恋,他看漂亮 女人的目光,和一般好色的男人并无二致。无非是有钱就变坏的那种男人,征服了 世界征服了女人之后,再来征服男人。说到底,只是一种心态,跟性取向并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