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
于是,我决定和这个名叫张生的男生分手。
我把张生约到了操场东边的小树林里。地点也很讲究,这里是我们大学的“英
语角”,而不是西边的小树林,那里是“爱情角”。我觉得分手也需要气氛,这里
适合我们谈论一些严肃的话题,可以理智地思考马列主义的爱情观,而不是像进了
“爱情角”,一进去就昏了头,完全是资产阶级的低级趣味。
当我把决定告诉张生时,他居然还不以为然:“你开什么玩笑?”
我很生气:“感情上的事,能开玩笑吗?”
张生站了起来,扶住了我的肩膀,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很负责任的男主角所表现
出的那样,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问我:“你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最讨厌这种假模假式的电视剧了,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打掉了:
“你正经些,我可是给你说真的!”
他却急急地给我解释:“昨天晚上我真的有事,一个男生过生日,大家都去了,
我不去不好。大家说过了,不带女朋友……”
这让我更加生气:“这管我什么事?”
他有点不解:“那又是因为什么事?”
我当然不能说我不爱他了,这会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的。我有时虽然挺狡猾
的,但我绝对善良。我善良,所以我不能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我希望他以后还
能振作精神,去征服世界。记得有句话说,男人通过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这可能
不属于马列主义的范畴。我祝他以后事业有成爱情幸福。
我用了一个大家常用但实践证明又很管用的一招:“我觉得我们两人的性格不
合适。”为了使我显得更加真诚,我又加上一句:“这样以后会很麻烦的,比如你
想吃茄子,而我想吃青菜,这样我们就会吵架,这样爱情就很累。”
张生却不假思索地说:“以后你想吃青菜,咱们就吃青菜好了!”
这差点要让我发疯,大家都来看看,这是个男人吗?一点个性都没有,甜腻腻
软绵绵的。天啊,我居然和他整整谈了两年恋爱!好在我醒悟得还不算太迟,赶紧
快刀斩乱麻:“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是要和你分手,和你没感觉!”
张生却说:“什么是感觉?咱们都这么大了,这又不是幼儿园里玩滑车,有感
觉了就上去,没感觉了就下来。”
这简直让我恼羞成怒了,我处处为他自尊心着想,他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很庄重严肃地和他探讨分手的事情,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地调侃这么伟大的“感觉”!
按照爱情小说中的说法,他此时应该用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脸色苍白一些,神
情忧伤一些,手应该颤抖一些!我抬起头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他居然还没有流泪!
就是为了安慰我一下,他也不应该这样嘛!
我竟然还要照顾他的自尊心!我咬了咬牙,决定狠狠地打击他一下:“我就是
不爱你了,我一点也不爱你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他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感情说变就变!”
我也顾不得自己的淑女形象了,恶狠狠地说:“你居然还不死心,你这样一个
男人,我早就腻味了!”
这话说得很歹毒,看来终于击倒他了,他低下了头,把双手插进了头发里,低
低地说:“你走吧,你对我感到腻味了你就走吧,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我忙低头就走,心情很好:我终于和他分手了!这让我有种成就感。我觉得浑
身轻松,大好的爱情前程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觉得机会
很多,前些天,历史系的一个家伙还给我写过一首四言绝句的古诗来表达爱慕之情。
瞧人家多浪漫,连古诗都拿出来了。这年头,谁还会呕心沥血地为恋人写一首四言
绝句的古诗?这不是比张生强多了?
我回到了宿舍里,向大家一一微笑。秦小梅的男朋友,据说叫孙亚平这个男生
也在,就拿他来说,除了长得帅,还很幽默风趣,这不也比张生强吗?张生除了每
天能给我们宿舍打来六瓶开水,那些女生对他的其它方面就一点也不欣赏了。有些
女生还一边喝着他打来的开水,一边做我的思想工作,劝我早点把他甩掉。谢天谢
地,今天终于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历史使命,这让我比北京取得了2008年奥运会主办
权还高兴,当然,北京取得奥运会主办权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这个觉悟我有。
秦小梅他们正在谈论昨天看的电影《大话西游》。这个叫孙亚平的帅哥尖酸刻
薄地贬了一番《大话西游》,我注意听了一会儿,他贬《大话西游》主要是因为他
觉得周星弛这人长得太丑,根本配不上那几个女孩子。听他口气,好像周星弛不如
他长得那么帅,交了那么多“桃花运”,很不公平。这我们都不同意,秦小梅就挺
喜欢《大话西游》,也喜欢周星弛。我们刚看过电影,周星驰的那番爱情表白,她
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也就是那句:“曾经有份真正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我不知
道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来一次的
话,我会对那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一定要在这份爱情前面加上一个期限,我希
望是,一万年!”当时,小梅同学一边给我们背诵,一边泪流满面,场面非常感人,
就连我这么坚强的女性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名叫孙亚平的这个帅哥却笑了:“你真是个蛋白质!”我们都吃了一惊,秦小
梅的脸腾地红了,她有点措手不及。我们当然知道“蛋白质”是什么意思,这是我
们的大学校园文化,有点尖酸刻薄和玩世不恭,这是和上个世纪很浪漫的大学校园
文化最大区别之一。说你是“蛋白质”,并不是夸你皮肤细白天生丽质,而是在说
你是“笨蛋加白痴加神经质”,就像说你“说话很克林顿”,意思是说,你喜欢撒
谎。我觉得这个帅哥很让人恶心,就是对一个普通的女孩,也不应该这样当面说人
家嘛!况且你们还是恋人。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是,秦小梅居然只是脸红了一下,立
马又换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大话西游》不好,周星驰长得也的确太丑了!”
我是女生我也要说脏话了:我操,这叫爱情吗?
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张生,张生绝对不会这么说我的,我也绝对不会去刻意迎合
他的,我们在一起很平等,可以争论,但我们绝对不会去贬低对方,或者企图征服
对方。趁他们不注意,我朝那个名叫孙亚平的帅哥翻了一个白眼:男人长得英俊有
什么用?这个家伙据说已经换了三个女朋友了!然后又朝秦小梅翻了个白眼:就他
那副德性,要他干什么?张生人虽长得丑了些,但人家聪明好学,学的是中文,连
计算机都会组装,还能带着买电脑的同学到中关村和电脑奸商斗智斗勇。女孩子也
许在他身上寄托不了虚荣,但绝对可以寄托未来。他虽然不会写浪漫的古诗(古诗
浪漫吗),但也绝对不会去换女朋友!
我飞身下床,鞋跟也没顾得拽上,飞快地跑到操场西边的小树林里(我们以前
常来这里)。到了以后才想起,我们是在东边的“英语角”分手的。我忙又折过身
子,远远地看见张生还坐在那里,双手还插在头发里,看不见他那张平凡的脸,但
看得见他那造型优美的痛苦。
我站在他面前,“喂”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张生抬起了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忧伤,双手有些颤抖,最关键的
是: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我爱你,我爱你!”
是的,我的恋人是有点丑,但靠在他的肩上,我感到很踏实。
每次重温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就有点鼻子发酸,沧海桑田,世事轮回,江山已
变,人也变了,那时的崔莺莺是多么意气风发,又骄傲又清高,像个公主,如今却
成了一个家庭妇女,相夫教子,不学蔡文姬,也不学刘胡兰,一点远大抱负也没有,
而那时很丑的张生,却成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司令,几人之下,万人之上,发号施令,
无比牛逼。历史是个魔术大师,它太会捉摸人了。亲爱的读者,我建议,让我们一
起把手拢到嘴边,面向历史,一齐高声地喊一声:操你妈历史!
我正在暗自感伤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岁月无情如婊子,旁边的韩愈碰了碰我
:“大哥,司令叫你。”我忙转过身,中丞大人张巡朝我点了点头,他那双眼睛阴
冷阴冷地看着我,他的一双小眼从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就让我感到害怕。我垂下头,
扶住身边的一棵树,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张司令走过来了,他低低地说:“南
八,你真的看到了黄衣教军已经到了陈家村吗?”我按着宝剑,点了点头:“他们
早就到了,又在陈家村征兵五千多人,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都参加了黄
衣教军,像陈胜、吴广、张献忠、李秀成等,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从陈家村出发了。”
张司令阴沉着脸说:“南八,把兵器好好收拾一下,把马拉出去遛遛,要喂饱喂好,
马鞍子不要卸下,睡觉时也要穿着衣服,白天都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在屋里睡觉了,
把你带的士卒都撒出去,每天都要到百里之外去转转,这一段时间你们要多加留心。”
我沉着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向正在水洼中泥坑里欢呼的士卒们一一吩咐了,他们
像风一样地四处散开,地上留下了一片杂乱的脚印。我踩着这些脚印走出兵营,跟
着他们走出了羊城,放眼望去,浑身披满杂草的战马在四周啃着刚刚长出的嫩草,
士卒们年轻的面庞散发着幸福和欢乐的光芒,他们英姿勃勃地在雨后的田野上奔跑
着,大声地吆喝着那些不听话的马驹。阳光唰唰地照耀着田野,树叶在阳光下闪闪
发光,枝头上的小鸟啄着翅膀或者放声高歌。但只要南北两条狗日的彩虹还在,它
们就不会让我感到惬意。
父亲说:东虹风,西虹雨,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
那还是在我五岁时,我亲眼目睹了雨后家乡上空出现的那条壮观的彩虹,它悬
挂在天空正南,对五岁的南八来说,它就像一座美丽的彩桥搭在天地之间,能带领
人们走向天堂,我以后才知道那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我用咿咿呀呀的语言拍着小
手又蹦又跳地表达着我的兴奋和好奇。我父亲阴沉着脸,用旱烟袋在我头上敲了一
下,他说:“你叫什么,东虹风,西虹雨,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
要遭灾了。”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年果然有十多个月没下一滴雨,大
地裂开了缝,田野里尘土飞扬,狼烟四起,枯萎的庄稼棵子仿佛随时都会被太阳烧
着。四个哥哥相继饿死,三个姐姐被人用三袋小麦买走了。异地的灾民从四面八方
涌向我们美丽的家园,他们经过的地方,树叶被捋光,庄稼被洗劫,残枝败叶铺满
田野。那时家乡林家庄的田地都是大户人家林大申家的,家兵们在老爷的支使下整
天提着铁锨和镐四处巡逻,驱逐着操着异地口音的灾民。那年老爷林大申的千亩良
田中只有十多亩的玉米棵子依旧茂盛,它们在风中唰唰地响着,像一支清纯的民歌,
翠绿的叶子常常让我流下许多泪水。我跟随着父亲在田地里给林家踩着水车浇地,
那年村前黑河边的水车昼夜响个不停。我还看见林家的几十个家兵拿着大刀和弓箭
在田地四周游荡,保卫狗日的粮食,他们的兵器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我们和异地的灾民一样感到害怕。
那一年给我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整个村庄的人都像鬼魂一样昏昏欲睡,他
们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耸拉着脑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因为饥饿,人们没事就
早早地躺在床上昏昏睡去,老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贵经验,睡眠能使我们忘记一切,
包括饥饿。我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到半夜还依旧睡不着,我很着
急,把自己知道的一百个数字在心里默默地念个不停,数字的枯燥无味依旧没有引
起我的厌倦和疲劳,我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顶,尽管我已经很懂事了,可我还是
忍不住呻吟道:“爹,我饿,爹,我快饿死了,爹,我还真不如死了。”我父亲翻
身坐了起来,愣愣地看了看我,我饥饿的眸子闪闪发光,照亮了四周,父亲叹了口
气,披上他那件破烂的衣服,摸摸索索地下了床。我揉了揉沾满了眼屎的眼睛问:
“爹,你干啥去?”我父亲回过头,很轻地对我说:“南八,你先忍一会儿,爹去
给你搞个玉米棒吃吃,我只搞一个,狗日的林家的玉米熟了。”我望着窗外吸了吸
鼻子,我仿佛闻到了月光下的玉米地里散发出来的清香,我没吭声。等父亲出了门,
我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耐心等待。
那晚五岁的南八没有等来散发着清香的玉米棒子,却等来了父亲的尸体,他赤
着脚站在门边,看着林家的家兵们抬着他父亲的尸体走了进来,老爷林大申跟在后
面,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把手放在我父亲的鼻孔边,然后抬
起头,装作很悲哀的样子说:“他快死了。”我看见我父亲的胸口上有着三四个破
洞,汩汩地流着鲜血,那是箭伤。我父亲伸出一个指头,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寻找着
我,我跪在他面前,他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
林大申说:“南老头,这不怨我,是家兵们放的箭,他们还以为是外乡人呢,你干
嘛去偷呢,你给我说一下,我能不给你吗?不就是一个玉米棒子吗?你真糊涂!”
林大申的装腔作势深深地伤害了我父亲的自尊心,他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空洞
无物,他艰难地蠕动着冒着血沫子的嘴巴,我趴在他的嘴边,听见他在喃喃地说:
“南八,报仇……”我只有五岁,又不是神童,也不是天才,让我给他报仇,这不
是难为我吗?我无助地摇着父亲的胳膊,呜呜地哭着。那时父亲的胳膊细得像光秃
秃的树枝一样,由于以树叶和木屑充饥,他的肚皮鼓胀得像个气球。二十几年以后,
面对我的部下,他们的身上也呈现出和我父亲临死前一模一样的情景时,我就想起
了那个遥远的晚上,与其说父亲死于箭伤,还不如说他死于饥饿,是的,饥饿是能
杀死人的。但那时我不这样认为,我趴在父亲的嘴边,我听见他喃喃地说:“报仇
……”
那年我的家乡林家庄八百口人只剩下了三百来口,其余的都在饥饿中相继死去,
沟沟壑壑填满了尸体,那时常常看到吃厌了死尸的野狗,瞪着血绿的眼睛在田野里
游荡。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记得有个小女孩哇哇地啼哭着,趴在一个躺在门口的
妇女身上,她抓着她垂在胸前干瘪得像空荡荡的口袋一样的乳房寻找着奶水的情景。
如今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南北两条狗日的彩虹悬在我们的头上,东虹风,西虹雨,
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我隐隐地觉得会有更加不同寻常的灾难要发
生了,黄衣教发动起来的战争将有可能比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残酷,正如那头
奇怪的牛和孤去道人的预言,将有更多的人在战争中死亡,血流成河,日月无光,
从御史中丞张司令愈来愈阴沉的脸上我也能看出这一点。
从陈家村侦察回来以后,我开始天天磨着宝剑,使它在月光下也能闪闪发光寒
气逼人,夜晚枕在头下睡觉,我能感觉出来它散发出来的寒气沁人肺腑。这些天来,
我总是在半夜里听到它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有好几个夜晚,我都被它发出来的声
音所惊醒。这是把举世无双的宝剑,是三年前一位过路的武士留下来的,那时他饿
得头昏眼花倒在大街上,是我用一个馒头救活了他,他就把身上这惟一的一把宝剑
留给了我。他如今常常让我怀念。
带着巡逻的士兵们回到羊城,我就在城墙边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
下起了讨厌的细雨。我摸了摸脸,脸上湿漉漉的,一股腥臭的味道,我伸出双手,
只见手上是绿色的污血。我抬起头,羊城的天空灰蒙蒙的,正下着稀稀疏疏的细雨,
雨水落在地上,变成了绿色的血。在这细雨中,羊城的大街上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影,缓缓地向我走过来了,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撩开了遮在
额前的黑袍,我揉了揉眼睛,这不是死去的父亲吗?他慈祥地看着我,喃喃地说:
“东虹风,西虹雨,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我站了起来,想抓住
父亲的手,他却缓缓地转过了身,向阴暗的大街深处走去。我追了过去,父亲不紧
不慢地走着,我却怎么也追不上去。父亲的身影在大街拐弯处突然消失了,空荡荡
的羊城大街上,只有细雨在滴滴嗒嗒地下着……
我摸了摸脸,脸上湿漉漉的,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我看了看四周,四周静悄
悄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醒了,我出了一身冷汗,忙走回营帐,让勤务兵打了一盆洗脸水,我把毛巾
放在水中,又拿出来拧了拧,然后擦了擦脸。我把毛巾丢进盆中,抬起头,刚要叫
勤务兵来把水倒掉,猛地看见墙上挂的镜子里,我的脸上涂满了绿色的鲜血。我吓
了一跳,忙低下头,洗脸盆里的水绿油油的,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我人地大叫了
一声,勤务兵慌慌地跑进来:“百夫长,怎么了,怎么了?”
我惊恐地指了指洗脸盆:“血,血,里面都是血!”
勤务兵伸头向里面看了看,满脸疑惑地说:“百夫长,这水是我刚从井里打出
来的,多么清啊,哪里有血?”
我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洗脸盆里不但盛满了鲜血,我还看到了小姐林如月的头
颅,她的五官扭曲,杏眼圆睁,愤怒地瞪着我。我捂着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叫道:
“倒了,倒了,把水倒掉!”
勤务兵疑惑地看了看我,端起洗脸盆,把水泼在了营帐外。我睁开眼睛,地上
只有一片水渍,哪里有什么鲜血和小姐的头颅?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无力地扶住了
面前的桌子,感到一阵头晕……
四月里,东方教主手下的叛军马臭蛋的大军像潮水一样踏着羊城的庄稼涌过来
了。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