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 匡 若 今在让我深吻你的额 吧,那道疤痕又怎样刺痛 了我的心。让我水一样的 环绕你,以我的千种柔情, 以我的溅碎状,以我不为 人知的所有,以我十年岁 月的沧桑,吻你咬你撕扯 你,并轻轻敷干那血痕, 我们没有明天,求你拥紧 我吧。 生命中的确有些东西是无可臆测的,正如青春如水是一日日蒸发竭尽,还是奔 流着一饮而尽呢?也许会泼溅到地板、墙壁,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阴干,在斑 驳的木板或砖壁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水渍。 日子久了,渐渐地看惯了许多自然与不自然,原来有些可以惊喜的事情,也不 再动人。生命的最初原非如此,婴儿的眼睛特别的黑和亮,随着时光的推移,不知 怎么的就黯淡了,其实是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事,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有人一生 关在一个瞬间里,自觉地,不自觉地,都是一种幸福。 寂寂的长廊中,一个年轻人匆匆走过,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他的行动之于 别人,无非是知道与否这一意义,生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迄通而去,没有痕迹。 我穿着睡裙在黑夜中游走,发丝因着呼吸微微浮动,如此温柔。倘若我能够追 忆,所有的过往将都被雨水打湿,我因此感知一种水的潮气,一种不曾为人深知的 气息。 脸在镜中,水气氤氲间,对面那个女人的悲伤与我无关,流年的光影只轻轻一 掠,我看过了这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十年。 八七年,高考是一场寂寂的落幕,该走的都走光了,如同午夜场后的归人,以 不为自己设想的方式滑落于夜中,夜深露重,我的心上一次一次渗出水雾,有你的 日子是块薄冰,凉凉地在里面浸着。 而你在长沙,读工科,我从省级重点高中逃回原籍,在一个边陲的小镇补习, 遥遥地望你,望不到就只有触摸你的照片,手指掠过脸庞、沙发、背景上美丽而冰 冷的岳麓山。那年的冬天的确很冷,我和徐阮就常各自笼着手炉坐在角落里悄悄谈 你。现在回想徐阮,我不是仇恨,是怜惜。 你写信来,阮说不要回,她一再一再讲让我考上大学后再给你写信,她说这可 以维护我的自信,也可考验你对我的感情,后者我毫无怀疑,不回信只是因为我自 卑,自卑得要命。 那次高考,人生将我的所有一次否定,面对过去与未来都是不自信,站在现实 与理想之间,彷徨四顾,那份无助无以复加,每次想你,心便空了。 而其实在这之前,我是个最快乐不过的女孩,过着最广义的快乐的生活,这些 你都知道。你说我傲气,却曾极得意地指着一篇文章给我看,题目我已无从记起, 而你手指的那行我却永远无法忘却,“狂傲的女孩令人向往。温柔的云满天都是, 而狂傲的月亮却只有一个。” 于是,我更以为一切理所当然。父母的宠爱理所当然,老师的偏爱理所当然, 你的怜爱一样理所当然。然而校方的阻挠是场风暴,起因不过是隔壁班的男孩子将 我截在回宿舍的路上,而你打了他一拳。我爱你这一拳却为此痛悔终生。 这个夜里我沉默着,这一拳就象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催动着,一直向前捣去,我 们之间,因爱而感知破碎。 一拳以后的轩然大波是我们未曾想到的,理科班成绩最好的女孩子与全校最善 油画的男孩,纯洁而有一点爱恋的友情在高音喇叭中被撕扯得粉碎且异常污秽。如 同清水注入端砚,被世界最方正的墨块搅混了,至今我仍怕听到类如当年的高喇叭 中的那种声音,每次听到,胃中就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 自小将我视如掌上明珠的父母也一反常态,他们是爱极了小仔的猫,宁愿将我 嚼碎了吞到肚子中去,也不愿将我给你。而当时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了。在学校我们 再没有讲过一句话,你傲视一切,又有着豁达的双亲,然而你收敛,只是为我。 在父母的严密监管下,我直到分数下来也没能见到你,在卧室听到父亲在电话 中几番的呵斥,我哭着砸碎桌上的玻璃砖,割开了手腕。我没能死,而你却走了, 让阮带给我无数张速写、素描和一幅油画。油画上水气朦胧,只有我的一张面孔, 和眉宇间的一抹疲倦,我相信你是有预感的,那种疲倦,从那时起,到今天还在。 人一旦死过一次,一切就都淡了,我原本并非叛逆的女儿,就更只有乖乖地补 习,乖乖地沉默,唯一一个要求就是离开我们的高中,去了地方的一所中学复读, 只有阮陪我。不管阮陪我的目的如何,后来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年有她的陪伴,我 感念在心。 阮的母亲是越南孤儿,先天不足,心室片在左边,并且只有一侧叶片,身体不 好,总是病恹恹的,性格怪僻,但人纤细苗条,肤色极美。阮的父亲是小学的体育 校员,生得五大三粗,然而为人温文有礼,呵护阮的母亲亦是无微不至,工作的全 部目的只是为让妻子有所享受,只怕她早逝,所以心在女儿身上就分得极微,阮在 父母之间是多余的。 阮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却像极了她母亲,她并不知道,不但身材像,有些暴僻 的性情也像,她自小和我要好,却是因为她母亲只许她与我玩耍,据说,全市的小 孩只信我是清洁的,因为我出身医学世家。我说过我对阮不是仇恨,是怜惜,因我 记得的北方寒冷的冬天,小小的她被锁在没生炉火的家里,冻得瑟瑟缩缩靠着窗的 栅栏向外张望,圆中带棱角的大眼睛总是汪着泪,惹人疼爱。然而阮从小到大,从 未真正意义上流过一次泪,她的泪,永远只是那么一汪,冷冷地闪着光。 补习的一年,我教她功课,她教我生活,我以为我了解阮,毕竟她是那样地令 人怜爱,又是那样地关心我。我让阮与你通信,阮说不用了吧,我说我想知道你好 不好,但求阮别提我。阮这样做了,一年与你通了三十封信,回信让我读得肝肠寸 断,因为你的信总是那样淡,只是每次都附张纸条,让阮有机会给我,上面寥寥三 行字“恍惚自是美丽,荒唐梦着江南,我在江南,可你在哪?” 1988年5月30日,你把最后一封信给阮,信很长,艰难地解释着让阮别再去信 了,因为女朋友很爱吃醋,阮交给我时,一双大眼睛精光四射,然而阮说:“你何 苦,不过如此。”种种痛楚不必再提,我的日子沉重如铅,你的名字是系铅的细绳, 每次呼吸都勒得我心痛不堪。然而没有牵绊与挂念,我顺利地考上北京医科大学, 完成了父母的夙愿。阮却落榜。 十年如昔,今日我才恍然想起一个细节,阮寄给你的信,我从未看过。 拒绝了父母送行,我一个人坐上了东去的列车,母亲在车窗下泣不成声,递给 我一个包,说是补习一年,她扣下我所有的信(母亲呵,流泪的母亲),望着无限 远的天空,我只淡淡一句:“我不要了,妈妈,烧了吧。” 火车在无限的平原上飞驰而过,一株挺拔的白杨在蓝无绿地之间默然仁立。看 我十八岁的面孔在车窗中时隐时现,我知道,只剩我一个人了。 北京是我心灵的放逐之地,它的美好与不美好的种种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 的是它离往事遥遥两千里,是个容我舔伤的好地方。 午夜的天安门广场,随便和某个男孩坐在三轮车上,和满肚子掌故的老北京聊 天,听他细数“里九城外九城……”,用Chinglish(中式英语)讲着老建筑的译 名;不高兴了就让身边的男孩蹬三轮儿,美其名为“尊老爱幼”,老车夫不必说, 我自然是幼。 要么就拽个男孩跑紫竹院,聊天聊到看园子的大爷海吼,躲在竹林中坏坏地窃 笑,等人家锁了门,再翻过栅栏出现在乍惊的守门人面前,大笑着逃走。 那时,我身边的男孩子更换频频,我却无法认真,想着你在异方有女子为伴, 胸口就是不可抑制的抽痛,无数个夜里,对着爱我的男孩,我只能唱“黄金花,黄 金花。我的爱情是一步之差,我的爱情是万念俱灰。”这是我最爱的诗句,尤其是 “万念俱灰”一句,谱上曲,和着吉他,优伤水样漫开,心潮潮的,我爱谁?谁爱 我? 多年以后,我无意中哼唱,才恍然悟出这诗一直暗示着某种玄机。 淡金色的春的午后,正是刻骨的寂寞萌芽的时候。懒散的阳光,林梢的轻雾, 一切都那样和谐,然而落寞。无风的清爽,一样让我感到时间的流逝,感到双手无 力遮挽的悲哀。一个人独自坐在石阶上,垂着眼睛,仿佛等人的样子,语声淌过来 淌过去,一双双鞋子候然交错而过,我突然想你,想家,想少年时的午后,想得心 口剧痛,痛得只想逃,逃得再远再远再远…… 其时1989年的初夏已悄然袭来,过早也过于激烈,学校里表面风平浪静,但已 “草低现牛羊”了,而我却打上小背包,随着三个男孩向西藏出发了。 冥冥之中,你的声音一再唤我,我太年轻,极端固执不肯回头。唐古拉山越来 越近,你的声音却渐淡渐远,直至归于寂静。西藏之行我终生难忘,也由此我结识 了三个肯伴我一生的朋友,却也这般永远地失去了你。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世界高处的神明,那样高那样高的天空,庄严 华妙的布达拉官,没有一样给我暗示;同一时刻,你在北京正历尽艰辛,全都为我。 远又远的家乡,关于我的种种流言旋若飞雨,仿佛我正在北京做着某种不为人 知的非法勾当,父母没能得知,阮处之泰然,只有你懂我,千里迢迢赶在禁严之前, 想好好地领我回去。十年前我丝毫不知,而十年后的我又实在无法想像北京当时是 如何地激烈,而你又是如何冒充老师,在天安门静坐示威的学生中一个一个地找过 去,在所有晕倒的女孩子中一个一个地认过去……今夜让我深吻你的额吧,那道疤 痕又怎样刺痛了我的心! 我们拥得这样紧,吻得这样深,如同浪与岩石,所有遗憾痛悔,所有谴倦缠绵, 我不忍拂去,若睁开双眼,我是不是会看到生命的骸骨兀然屹立、只余血泪潺潺, 从皑皑白骨的眼窝中涌出。 那么!让我水一样的环绕你,以我的千种柔情,以我的溅碎状,以我不为人知 的所有,以我十年岁月的沧桑,吻你咬你撕扯你,并轻轻敷干那血痕。我们没有明 天,求你拥紧我吧。 我指甲深深地陷人你的肩膊中去,深深地、决绝地,一生一世只有一次地。 我知道阮在你千里以外温暖的小巢中看着我,可是阮,你知道,我没办法。阮, 除了你,还有谁会最清楚?除了你,又有谁能清楚? 那个夏天他带着一身疲惫伤痕回到家乡,第一件事不是别的,他驱逐了所有关 于我的不信任:他说,我很好,要考研究生了,还说我留起了长发,而你呢,阮? 补习了两年的我的好友,只是拿出我刚从西藏寄回的照片,扔到桌上,告诉他我的 短发更漂亮了,而三个同伴中最高的则是我的男朋友。 阮,你忍心,你毕竟忍心。我知道我不对我年轻,我轻率我固执我自以为是, 可我们一样爱他,你又何苦,你又何必,看他一个从未掉泪的男孩为一张原无任何 诠释的照片失声痛哭,可他见过我给你的信吗?我说“阮,你看这天这风这世界, 这是我们所有照片中最成功的一张,你是冰雪心肠,能懂对不对?” 阮,你爱他,我不怨你,更不恨你。阮,我象爱姐妹那样爱你。补习时,你怎 样瞒我写信追求他我不怨你,你拿着他已有“女朋友”拒绝你的托辞给我看,我不 怨你,你说我不好,我不怨你,可是阮,你不该让他伤心对不对?你爱他怎么会伤 他?你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轻率轻信及其他种种,我的错你不能让他承受。 今夜让我好好爱他一次吧,我一生唯一的一次任凭你淌着泪冷冷地看我,你是 他的妻子,我是他的女人。阮,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同年,都已三十岁了,你 还象当年一样苗条慵懒吗?那时候我多愿见你猫一样地贪睡模样。你能告诉我你为 何恨我若此吗?如果只是爱情,当不至于斯。阮,你有没有想过,当一切拆穿,你 该怎样还我这个十年? 你竟与我通信,你还告诉我你要结婚,让我从北京买一件最美的婚纱给你,那 时已经是1991年了,你补习三年没有考上大学,我以为你终于顿悟,找到了另一条 适合你的路,我甚至还想象你那位的模样。阮,我信你,一直那么信你,你的信一 如既往地怪诞,却从未象那封信那样工整,我以为你将做新娘,端丽多了,那次你 寄给我十元钱,我真笨,只把这当作是老朋友的调侃,还东奔西走,几乎花光了所 有的积蓄,才为你买到了一套纯白纯白的婚纱,为此又特意配了一个小皇冠,你知 道吗?阮,那天我累极了,却是拥着你的婚纱睡的,十年一梦,竟是那一瞬最甜。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病了呢?我五年未曾回去过。我又怎可能不知道呢?补习三 年,好好的人也会疯的,更何况你怪僻的母亲和冷漠的父亲那样对你,连仰望尘埃 已成了你难得的幸福。阮,这个世界上,谁不伤心? 知道你病已是五年以后了,我笑着咽下了平生的第一杯酒,阮呀,是你把我教 成一个酒不释手的女人,今夜我的睡衣里波澜涌起,琥珀的透明的液体锁住晚风, 穿堂而过,我所有的旧事里,都有你,亦有他,笑着向我劝酒。 好的,我喝。 “阮,怎么没穿那件白的,两年前的式样过时了么?” 你莞尔不答,脸颊酡红,一如身上酒红色的旗袍,而他还是喝酒,不置一言。 我太要强了,连今夜回想,我都带着笑,我的骄傲既然已经错了,再错何妨? 我从未想过会输在你手里,而阮,你只笑而不答。 我试想他的婚礼,也试想过你的婚礼,然而我不曾想到你们的是同一个,亦不 曾想到他竟怨恨我。 你的病,那五个字,我不愿提及,阮,我仅知你的神经脆 弱又坚韧,粗糙然而纤细。当你思路清晰地交待我买婚纱时,其实你病得不轻了, 而让父母注意到你和你病的却是你在地上一条条地,一缕缕地用牙咬,用手扯,撕 开那件我一生中买过的唯一婚纱——为你——你何等恨我!却又何等爱他,你清醒, 必写信给他;你病中,必写日记给他。发现你的病,你父母恨我自然无疑,她自然 会打电话给他,他已临毕业,准备在长沙市电话局工作,却匆匆赶回,起初只因他 是我们的好友,后来却因那整整八本日记和你的柔弱,我知他古道热肠,知他亦对 你好,然而阮啊,你何曾视我为友,你病中也好,清醒也罢,只对我讲我负你我负 你。阮,你如何为难我?你为何为难我?今夜的他,依然缄口不言,见他一杯一杯 地吞酒,我痛得难以自持。 而我的想像并不是这样。 我以为知你如我,所以待你如妹妹;我以为我思念他如同思念自己,如同思念 一切青葱岁月,一切该忘不能忘的过往,所以一直不敢打扰他。阮,你比我美,演 戏演得比我美,偌大个舞台上,只有你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将角色放进放出。他是 男人,艰难地演绎着一个爱情故事却又惦记着每个角色的台词——这是责任;我稀 里糊徐地被放人被逐出,却只因骄傲,不问缘由。阮,你就让我在观众席上一坐十 年,难道我在进出中踏痛你的神经吗?你的确敏感,然而我还是想,家庭、成长。 道路原本就不是我们一个人能确定的,你恨我,我只能承受。于是,你温柔地欺骗 了我。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该说的么?对不起,阮,让我对你极温柔的笑一次吧, 他走以后,再不会了。阮,你得到的比我多,所以我羡慕你。阮,你有的比我少, 所以我怜惜你。 多年以前那个和我恋爱的小男孩已经醒了,作为一个男人在床上冥想,我想走 回他身边去。我们再见吧,阮。别难过,你是他的,而我只是……一夜宿醉。 这次相遇也是偶然吧。当我铭记且思念过千遍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只是不敢 相信,始终始终不肯回头——怕——怕不是你。然而,我忘记了,这是我承办的全 国性艺术讨论会,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不来呢? 然而,我仍在宾馆大堂内的会务处,如同微雨中的一株梧桐,浓云渐开,阳光 穿透枝叶,你深深藏匿的面孔渐渐浮上,头发上印着我旧年的吻痕,对面会务处处 长正在向我蝶蝶不休,声音掠过水面,因我只想见你。 房中的白沙轻轻拂动,夜色中有光流动,你斜倚在床头,吸烟,烟气袅袅,是 你的爱情吗?十年之后的今天,只有一点余烬,你的目光越过我,在不知名的远方, 不是阮,不是过去,是你不为我知的一隅吧? 睡裙带起飘飘的风?抑或你的呼吸?让我为你吸尽这支烟,这一生,你总该留 点什么给我。 给我。 我未曾看望过再遇见你,自与阮婚后,那个地方我再未回去过,倒是北京,不 理会我疯长而无头绪的爱情,它容纳了我。于是,遁所反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结婚,离婚,交友,吸烟,喝酒,单身,工作,床头一只十六岁那年你赠我的玩 偶。 偎在你身边,我吸每支你吸剩的烟,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你的肩头,臂膀,时 候已经不早了,风从外面吹进来,一切都很安静,你的眼睛里,有种不安的柔情。 “谢谢你母亲,当年没把信给你。” “为什么?” “我会拖累你。” “为什么?” 他喷出烟气,迷离了我的双眼,牙缝中挤出话,“阮我也无法辜负,你也知道, 她很难。” “那我也该谢谢母亲,当年没把那些信毁去。” “你看了?” “所以知道你对我还是有点真心。” 揽住我,决绝的深吻下去,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这辈子过完了。十年相约,只 有一夜。 十年相待,我仍无法平静,怜惜地见他眼角轻叠出皱纹,眼前不禁雾气氤氲。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在苍茫大雨中奔跑了十年呀! 温柔地偎在他的身边,如一粒尘埃。心中的幸福是凄沧而决绝的,所谓爱情, 由昔而今,究竟是真是幻?加缪说:“爱,或燃烧,或存在,两者不能并存。”于 我们,又是什么? 他吸烟,我将每支都掐断,递在他唇畔,然后点燃,这样每支烟他吸的时间就 都会很短。这一瞬的相守中,或许,我可以像妻子一样,多为你点几次烟。 泪滚滚而下,其实我知道结局。这男人是属于阮了,从始到终,我都未曾争取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