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辛迪·贝克斯费尔德乘出租汽车从城里前往空港,一路上靠着车的后座闭目养 神。车外,雪还在下个不停,由于交通拥挤,出租汽车开得很慢,可是这些她都没 有觉察到,也不在乎,因为她有的是时间。她浑身上下是一阵阵肉体上的快感和满 足(辛迪不知道“惬意”这个词儿是不是贴切?)。 这都是出自德勒克·艾登所赐。 艾登出席了为筹募阿奇多纳救济基金而举办的鸡尾酒会(辛迪依然弄不清楚是 哪个阿奇多纳),灌了她一杯度数很高的波旁威士忌酒,接着直截了当地向她求欢。 德勒克·艾登直到今天也只不过是《太阳时报》一个薄有名声的二流记者,一副色 迷迷的长相,举止散漫,穿的衣服从来不熨,不三不四。他那辆“雪佛兰”牌汽车 破旧不堪,里外都脏透了。正是在辛迪撤除一切防范,需要一个男人(随便什么男 人都行),而且要求不高的时候,德勒克·艾登乘虚而入。想不到他竟是辛迪生平 最满意和最够劲的情夫。 辛迪生平从来没有领教过象他这样的人。噢,老天爷!她想:如果说世界上还 有什么肉欲和肉体上的满足的话,她今晚算是领略到了。更确切地说,她既然已经 和德勒克·艾登有染……亲爱的德勒克。……她以后还要找他,而且经常要找他。 好在德勒克显然对她也有同感。 辛迪仍然靠着出租汽车的后座,心里回味着过去的两小时。 他们刚才坐在那辆破旧不堪的“雪佛兰”车里,从密执安湖酒店开往中心商场 附近的一间小旅馆。守门人很瞧不起那辆车,但德勒克·艾登似乎并不在意。旅店 的夜班掌柜在门厅等着他们。辛迪估计她的这个伴侣早先打电话时,有一个电话是 打到这里来的。住店不需要办什么手续,夜班掌柜直接把他们领到十一层搂的一个 房间。留下钥匙后,他匆匆说了声“晚安”就走了。 那个房间很一般,是老式的,陈设简单,家具上有香烟烧坏的痕迹,但还算干 净。房星有张双人床,床边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瓶还未打开的威士忌酒,一些下酒 的东西和冰块。放酒的盘子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旅馆经理敬赠”。德勒克· 艾登看了看卡片,然后把它放进口袋里。 后来辛迪问起那张卡片时,德勒克解释说,“旅馆有时给新闻界的人送这送那。 碰到这种事,我们不许什么愿,报纸是不干这种事的。不过,有时记者或编辑觉得 如果对这家旅馆有利的话,会把它的名字写进报道里去;如果对它不利,譬如说死 了人,我们就不把它写进去,因为旅馆忌讳这种事。 我说过,反正不许愿,尽力而为就是了。”他们边喝酒边说话,接着又喝一杯。 在喝第二杯时,德勒克开始吻辛迪。 过不久,她开始体会到他的手有多么柔和。一开始时,他用手来回抚摸她的头 发,弄得她全身都能感觉到,接着他的手开始慢悠悠地,探索着,啊!真是慢吞吞 的啊!就在这时,辛迪开始意识到这一手也许是与众不同的。…… 后来,辛迪肯定她喜欢德勒克·艾登的地方很多,其一就是他完全不尚空谈。 高潮过后十分钟,当辛迪的呼吸恢复正常,心跳重新变得有规律时,德勒克·艾登 用一只手支起身体,点了香烟,一人一支。 “咱俩行,辛迪。”他笑着说。“多久咱俩再来一次,以后还要多多的来。” 辛迪懂得这说明两件事:他们适才的经历完全是肉体上的,情欲上的奇遇,如此而 已,在这一点上,双方都清楚谁也不想装模作样;另一方面,他们俩也确实一起登 上了象是涅槃那样罕有的胜境,在肉欲方面,两人是如鱼得水,绝对融洽。现在, 什么时候需要,他们两人随时可以一起进入一个别人无法领略的肉体上的乐园。 这样的安排正合辛迪的心意。 她不知道,除掉床第之间,她和德勒克·艾登还能有多少共同之处。他在社交 场合肯定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人物。辛迪不假思索就明白,如果人们在大庭广众看 见她同德勒克在一起,那是得不偿失的。此外,他已经表白过他和他妻子的关系是 牢靠的,辛迪猜测是他在家里得不到他所需要的那么多房事,对这一点她深表同情, 同病相怜嘛! 说实在的,德勒克·艾登是值得当做个宝贝的——但这里不许搀杂真正的情感。 她会把他当做宝贝的,但辛迪决定不使自己缠住他,也不让两人过从太密。象今晚 这样的事,一次就够辛迪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一想起来回味无穷。她关照自己 要稍稍矜持一点,好让德勒克·艾登老是需要她,就象她自己需要艾登一样。这样, 事情就可以常年累月延续下去。 辛迪有了德勒克之后,还奇怪地取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现在在性生活方面已另有所欢,而且相当的满意,这就使她可以更客观地在 梅尔和莱昂内尔·厄克特之间进行选择。 她同梅尔的婚姻关系从某些方面来说已经结束。他们在思想上和两性关系上已 经疏远,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争执也会引起大吵大闹。如今梅尔看来全部心思都用在 他那个可恶的空港上。看样子,梅尔和辛迪之间的隔阂正日益加深。 莱昂内尔除了床第之间外,各方面都是令人满意的。他一直想离婚,以便同辛 迪结婚。 梅尔讨厌辛迪在社交上的野心。他不仅不鼓励,而且加以阻挠。可是莱昂内尔 在伊利诺斯州的社交界却是很有地位的,他不觉得辛迪在社交上追求的东西有什么 不好,而且愿意也能够帮她的忙,使她如愿以偿。 在这以前,辛迪由于想起她同梅尔结婚后十五年的生活,想起他们以前一起度 过的思想上和肉体上的美好时光,使她难以做出选择。她曾模糊地希望过去的一切, 包括性生活的满足,总会重新恢复。可是她现在也暗自承认这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作为床第上的伙伴来说,莱昂内尔满足不了她,或者根本不能满足她。 梅尔亦然,他至少不会再找辛迪。 但如果不把房事考虑在内——现在她有了德勒克·艾登,他象是她偷偷藏在马 厩里的一匹种马,这就可以不把房事问题考虑在内——莱昂内尔就远远胜过梅尔了。 在出租汽车里,辛迪睁开了眼睛,陷入沉思。 在同梅尔谈话之前,她不会断然作出任何决定。辛迪根本不喜欢这样做,总是 拖到实在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才作出决定。何况还牵涉到一些无法估计的情况:孩 子怎么办;她会怀念同梅尔在一起多年的生活,因为并不都是没劲的;你要是曾经 对某人怀有深厚的感情,你是决不可能完全摆脱掉的。但她感到高兴的是她毕竟决 定今晚出来跑一趟。 汽车早已离开市区,辛迪头一次欠身朝黑暗中窥探,想看看他们已经到了什么 地方。可是她没法看清。透过模糊的车窗她能看到的就是雪和许多全都开得很慢的 车辆。她琢磨他们已经上了肯尼迪高速公路,别的就弄不清了。 她知道出租汽车司机在后景镜里看着她。但辛迪说不上这个司机是怎样一个人 ;她在旅馆前面钻进汽车后座时根本没有注意;当时她和德勒克是分别离开旅馆的, 因为他们商定还是打一开始就谨慎一点好。不管怎样,今天晚上,一张张面孔,一 个个身躯,都象是德勒克·艾登的。 “那是波尔塔奇公园,太太,”司机说,“我们快到空港了。 用不了多久啦。”“多谢。”“除了我们,还有不少车子。估计那些空港的人 一定碰到了什么问题,大概是这场大风雪以及其他等等造成的。”这同我有什么相 干?辛迪思量着。难道除了那个讨人厌的空港,就不能谈谈或者关心一些别的事了 吗?不过,她没有作声。 到了候机楼大门,辛迪付了车钱。为了避开飞舞在天篷下和便道上的湿漉漉的 雪花,她赶紧往里走。她在穿过主厅的人群时,绕过一大群人,看样子,他们是要 搞示威什么的,因为有几个人在帮忙安装轻便的广播系统。辛迪多次看见同梅尔在 一起的那个黑人警察中尉正在和人群里两、三个人谈话,看样子他们是领头的。那 个警察使劲地摇着头。辛迪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个地方没什么东西会使她感兴趣 的——她一直往前走,朝着夹层楼里的空港管理部办公室走去。 所有办公室里的灯全都亮着,但里面大多没有人,也没有白天上班时候的那一 片打字机声和嗡嗡的谈话声。辛迪心里想,至少有人还是有点脑子的,晚上还想着 回家。 她只看见一个穿着并不入时的中年妇女呆在梅尔办公室的接待室里。她坐在一 张小沙发椅上,两眼发直,连辛迪进屋她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女人的眼圈红红的, 象是刚哭过的样子。从她穿的湿透了的衣服和鞋子来看,她曾在外面大风雪里呆过。 辛迪稍带好奇心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就走进梅尔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 人,辛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等着。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重又美滋滋地想起 了德勒克·艾登。 过了大约十分钟,梅尔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辛迪发觉他比平时跛得更厉害。 “噢!”他看到辛迪似乎有点诧异,随即转身回去把门关上。“我真没想到你 还会来。”“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来。”梅尔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你来了也解 决不了什么问题——至少解决不了你可能在想的问题。”他一面打量着他的妻子, 猜不透她今晚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好久以前他就了解,辛迪这个人的 动机,往往是复杂的,而且总是同表面上的动机大相径庭。不过,他还得承认:辛 迪今天晚上的模样儿特别标致,容光焕发,十分迷人。可惜这种诱惑力对他已是再 也不起什么作用了。 “那你就说说看,”辛迪说,“你认为我心里在想什么问题。”他耸了耸肩膀。 “我觉得你是想要吵一架。我认为我们在家里已经吵得够多的了,没有必要再在这 儿又安排那么一次。”“也许我们还不得不在这儿对某个问题安排一下,因为你近 来很少回家。”“如果气氛比较融洽一点的话,我是会回家的。”他们才谈了几秒 钟,辛迪就意识到彼此已经开始干起来了。看样子,事到如今,两人一谈总就要吵。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回敬了一句,“是吗?这可不是你平时提出不回家来 的理由。你一直说你呆在空港是有重要的事情在身——如有必要,一天二十四小时 都得呆在空港。照你说的,空港老发生许许多多要紧的事嘛。”梅尔顶撞了一句, “今晚就是有要紧事。”“别的晚上呢,也有?”“如果你是问我有时是不是宁愿 呆在这里而不愿回家,那么,让我告诉你,是这么一回事。”“你总算头一次说了 实话。”“我就是回了家,你总是象今晚这样跟我胡搅蛮缠?”他的妻子气冲冲地 说,“原来你今天晚上本来就不打算回家的!”“不对,我是打算回家的。我对你 说了的。可是……”“可是什么!”辛迪感到她的脾气又快发作了。“你巴不得出 什么事,好让你走不了,每回都是这么巧。这样,你就可以溜到别处去,借口也有 了。 你骗得了自己,但骗不了我,因为我知道你在扯谎,弄虚作假。”“冷静点, 辛迪。”“我就是不冷静。”两人怒目相视。 梅尔自忖,他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象没有教养的孩子那样对骂;耍小 心眼;反唇相讥;在这些方面,他自己同辛迪不相上下。他们一吵架,就会发生些 事情使他们两人都有失身份。他不知道两个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在闹别扭的时候是 不是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不是因为他们互相太了解各自的弱点,因此才可以互相 揭短?他曾听人说过,一对感情破裂的夫妇,会把双方的最丑的东西都暴露无遗。 就他自己和辛迪的情况来说,确实是这样。 他试图说话比较讲道理些。“我不认为我是扯谎,也不是弄虚作假。你说我巴 不得出什么事,好让我避开这些社交活动,在这一点上你也许说对了,因为你知道 我讨厌这些活动。不过,我自己并没有这样巴不得出事。”辛迪默不作声,他就继 续说下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今晚确实打算进城找你去的——至少我是这 样想的。也许象你说的,我不真心实意想去,这我也说不上。但有一点我是明确的, 打从大风雪开始以来,这可不是我故意安排的,发生了许多事儿——这次是真的— —使我脱不开身。”他朝外屋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外面坐着的那个女的。 我答应奥德威中尉,我自己同她谈一谈。看样子,她是碰上什么麻烦事。”“你的 老婆也碰上了麻烦事,”辛迪说,“外面那个女人可以让她等一等。”他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都够受了吧!”辛迪说。“你和我都够受了,对不对?”他等了 一下才回答,因为他不愿仓促行事,可是他清楚事情终于闹出个头了,这时想要逃 避现实是愚蠢的。“是的,”他终于说出了口,“我看我们是够受的了。”辛迪立 刻回嘴说,“那你就改一改!那你就同我一样看问题!过去一向是听你的,干什么, 不干什么。那你就照我的意思去办……”“你要我一个星期六个晚上打着黑领结出 去,第七个晚上又打白领结出去?”“怎么,不行吗?”辛迪激动而又傲慢地盯着 他看。他一向欣赏她那种娇嗔薄怒,即使是针对着他而发的,也挺有意思。即使在 目前也是…… “这种话我也会说,”梅尔对她说。“什么改啊!改啊的!问题是人们不会改 变他们的本性;而是迁就——两个人要互相迁就;结婚就是要互相迁就嘛。”“迁 就不应该是单方面的。”“我们从来不是这样,”梅尔反驳说,“不管你怎么看, 我一直在努力迁就你;我想你也是这样。我说不上谁迁就得多一些;显然,我会说 是我,你会说是你。关键是尽管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搞迁就,但就是迁就不了。”辛 迪慢条斯理地说,“我想你说得对。不管怎样,最后这些话算是说对了。我一直也 是这样看的。”她停了一下,又说,“我想我要离婚。”“你可得拿稳主意才是。 兹事体大。”梅尔心想,辛迪即使到现在还是犹疑不决,等着他帮她作出决定。如 果他们刚才所说的不是那么认真的话,他准会笑起来的。 “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辛迪说。她又更加肯定地说了一遍。“是的,我已经 打定主意了。”梅尔平心静气地说,“那么,我认为这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个正确 的决定。”辛迪犹疑了一下。“你也打定主意了?”“是的,”他说。“我打定主 意了。”对方没有异议,对答如此干脆,似乎倒使辛迪感到为难了。她问道,“那 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是的。”他们还在对视,但气已经消了。 “唉!”梅尔身子动了一下,好象要向前迈一步的样子。“我很抱歉,辛迪。” “我也很抱歉。”辛迪站在原地不动。她的声音显得更有把握。“不过这是最明智 的,可不是吗?”他点了点头。“是的,我看是这样。”这会儿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了。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剩下的就是要处理具体的细节了。 辛迪已在着手作出安排了。“罗伯特和利比当然要归我,不过你随时可以来看 她们。我决不会为难你的。”“我料你也不会为难的。”梅尔在思量,这也对,女 孩子跟母亲是天经地义。不过,他会想她们两人的,特别是想利比。不过在外面见 面,即使经常见到她们,总比不上天天在家里一起生活。他想起今晚同小女儿在电 话上的谈话;利比先是问他要什么来着?是一张二月份的图。眼前就有这样的一张, 上面标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弯路。 “我还得去找个律师,”辛迪说。“我会告诉你是谁。”他点了点头,但不知 道别人在决定离婚之后,是否都是这样平平淡淡地终止婚约的。他把这看成是文明 的办事方法。不管怎样,辛迪看来已经迅速地重新冷静下来了。她坐在先前坐过的 那张椅子上,照着粉盒里的镜子,往脸上涂脂抹粉。梅尔甚至认为,她的心早已不 在此地,因为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梅尔原以为,在这样的场合,女人往往会比男 人更容易动感情些,但辛迪一点也没有什么表示。相反,他自己却差点要掉泪。 他听见外屋有点声响,是有人讲话和走动的声音。有人在敲门,梅尔喊道, “进来!”原来是奥德威中尉,他进来后,随手把门带上。一见辛迪,他说,“噢, 请原谅,贝克斯费尔德太太。”辛迪抬头看了一眼,又朝别处望去,没有答理。奥 德威对屋里的气氛很敏感,所以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过一会儿再来吧!” 梅尔问道,“什么事?内德。”“就是那反噪音的示威;那些梅多伍德来的人。主 厅里有好几百人,还不断有人来。他们都要求见你,不过我已经按你的主意说服他 们派一个代表团来。他们选了六个人,还有三个记者;我说记者也可以来。”那个 警察朝接待室点了点头。“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梅尔知道,这个代表团是要接见 的。他从来都愿意同任何人谈话。 “辛迪,”他恳求道,“这要不了多长时间。请你等一下,行吗?”梅尔见她 不回答,又说,“求求你。”她还是不理睬他们两人。 “我说,”奥德威说,“要是现在不方便,我可以告诉这些人改天再来。”梅 尔摇了摇头。已经答应了人家,而且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你还是把他们带进来吧!” 那个警察转身走开。梅尔又说,“噢,我还没跟那个女人谈话呢……我把她的名字 忘了。”“格雷罗,”奥德威说。“你不必同她谈了。我进来时,她好象要走的样 子。”过了一会儿,梅多伍德的六个人——四个男的和两个女的——开始鱼贯而入。 新闻界的三个人也跟着进来。其中一个是《论坛报》的机灵、年轻的记者,名叫汤 姆林森,他负责采访空港和整个航空界的消息。梅尔同他很熟,而且对他能准确地、 公正地作出报道,表示器重。汤姆林森的署名文章也偶尔在全国性的杂志上出现。 另外两个记者同梅尔也有一面之交——一个是《太阳时报》的男青年,另一个是当 地一家周刊的女的,年纪稍大一些。 门开着,梅尔可以看见奥德威中尉正同外面那个女人格雷罗说话。她站在那里 扣上衣。 辛迪还在老地方一动也不动。 “晚安。”梅尔作了自我介绍,然后指了指他办公室四周的小沙发和椅子说, “请坐。”“好,我们这就坐下,”代表团中的一个男的说。他穿得十分讲究,花 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样子是那些人当中领头的。“不过,我得讲清楚,我们 可不是图舒服到这里来的。我们有话要说,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希望你也这样答 复我们,不要来许多模棱两可的一套。”“我尽量照办。请问尊姓大名?”“我叫 埃利奥特·弗里曼特尔。我是律师。我代表这些人和楼底下所有的人。”“好,弗 里曼特尔先生,”梅尔说,“那就请开始吧。”通往接待室的门还开着,梅尔发现 刚才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这时,内德·奥德威走了进来,随手把办公室的 门带上。 -------- 泉石书库